包裹背的久了,后背的脊柱被壓得都有些隱隱作痛起來。
此時已經接近傍晚。
汗水侵透了衣衫,紀舟覺得有些口渴,便向著水流的方向走去。
斜陽照不到的林間,此時已經有些漆黑,朝著聲音方向的摸索,沒過多久,便來到了水邊。
見是一條湖,湖岸旁,一麻衣秀才,正站在一塊齊腰的石頭旁,面前一根釣竿,手持一根毛筆,正悠然自得的,在石頭上書畫。
靠近觀瞧,只見書生只是一根毛筆,沾了些湖水,便在石頭上,將遠方山石樹木,近處花鳥湖泊,畫的淋漓盡致,入木三分。
哪怕是湖中游動的魚兒,在他的筆下,仿佛也活了過來,在這塊硬棒棒的石頭上自如游動,動與靜,完美相融。
“鄙人姓肖,字伯志,草野村夫。”
說話間,麻衣秀才卻手筆不停,只是淡然的說道。
“肖伯志,這年頭,有字的人可不多了,你何必自謙草野村夫。”紀舟看畫看的出神,卻也暫且忘了口渴一事。
“在這林間生活,便是草野,見了城中公子,理應自認村夫,公子,又如何能說我自謙呢?”肖伯志笑道,揮動毛筆,在剛剛勾勒的魚兒尾部一甩,魚尾拍擊,甚至水花都隨著濺了出來。
“也不全對。”紀舟搖頭。
“身處山水,卻不見得能欣賞這山水美景,你既欣賞時,便是跳出了自己山野的身份,成了一個被美景所迷的看客。我認同你并無自謙的看法,但不認同你說自己是一介村夫,村夫勤于勞作,而你拿著一根毛筆,在這里頗有閑情的偷懶作畫,怎配得上村夫二字。”
“哦?”肖伯志抬頭,好奇的盯著紀舟,上下打量了一眼。
“紀家公子背著一塊生鐵,這要去往什么地方。”肖伯志拿起桌上的木碗,在石頭旁的木桶內舀了一碗,遞給紀舟。
“你怎知我是紀家公子?”紀舟喝了幾口,感受著一股股清涼順著咽喉流下。
“手上的繭子,有習武和鑄鐵的痕跡,永濟城中,通常鑄鐵的人,都會年幼習武,但既習武,師傅路數便有不同,你的腳步沉穩,但步伐間隔有些距離,這樣的路數,定是跟隨嵩丘武館的吳師傅所學,而和他學習的鑄鐵匠幼子,便只有紀家和孫家,孫家幼子如今已有二十出頭,那你便定是紀家公子,紀舟。”
紀舟張大了嘴巴,碗中的水流順著下巴滴落。
放下碗,打開身后的包裹,卻見其中,果真是一塊生鐵。
“佩服,肖兄好生厲害。”紀舟看著面前,比起自己也大不了幾歲的男子,發自內心的贊嘆。
“算不得什么,肖某只是喜愛讀書,可讀書并無用于這世間,算不得什么厲害,我也只是在四處游走,所聽的多了,見得多了,便能從中看出這些小事。”肖伯志放下毛筆,走到魚竿旁,紀舟這才注意到,水面上的魚漂不知何時,已經下沉。
肖伯志拉起釣竿,猛地一提,一條尺長的紅魚,便被拉上岸來。
“這魚太大,恐怕今夜的晚飯太多,我又不想隔夜,紀家公子可愿意一同品嘗。”肖伯志取下魚嘴里的鉤子,笑道。
“不了,謝肖兄一番美意,今日我便要到慈光鎮,現在天色漸晚,就不多留了,改日肖兄到永濟城內找我,我們再好好續上一番。”
“那么紀公子可要快些了,這里距慈光鎮還有三十多里,天色黑了,山里的妖獸便要出來了,路可不好走。”肖伯志笑道。“那紀公子一路順風,改日我定會去永濟城內找你。”
“就此別過。”紀舟拱手。
“改日再會。”肖伯志拱手笑道。“下次見面,叫我肖泉即可。”
……
天黑后的林間,便徹底黑了下來。
叢林里,樹冠上,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音,為這寧靜夜色,增添了不少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