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主事沉默少許,輕聲道:“高主事快人快語,我就實話實說。本署確實有些人事紛爭,但在誰來徹查蓮花渡鹽案一事上,李馬快稱得上眾望所歸,沒有人反對。”
李含章不知不覺挺起胸膛。
他久在巡防署,當然知道巡防署內部有不少山頭,無論干什么事都會有人反對。
從來沒有例外過。
沒想到在他身上,大家居然可以達成一致。
心里好生得意,更不禁自豪。
“是嗎?”高月影明顯有些意外,沉吟道:“如此甚好。”
然后閉嘴,似乎在思索什么。
許主事輕咳一聲,引她看來,暗示道:“我還有些事情需要跟李馬快叮囑幾句。晚些時候,他會登門拜訪,向高主事請益。”
高月影告辭道:“我暫住于總管府邊上的江城客舍,日夜都在,就算不在,也可以給我的隨從留話。”
這話明顯是沖著李含章說的。
待高月影出門之后,李含章迫不及待地道:“大家當真沒有反對我啊?梁副主事,關執務,還有那個海麻子,向來看我很不順眼的。”
許主事看他一眼,冷不丁道:“你以為這是什么好事?還是以為這是什么好差事?你什么脾氣你不知道?不會真以為自己人緣好吧?”
李含章悻悻閉嘴,就知道是這樣,剛才白得意了。
“大家躲都唯恐不及,生怕被人拿來當槍使。”
許主事一臉恨鐵不成鋼:“你倒好,居然挺高興。”
巡防署幾個副主事各有背景。
總體分為少壯和老輩兩派,細分更多。
他屬于少壯派,其實在巡防署非常勢弱。
如今大家眾口一詞,這本身就不是什么正常事。
遇上不正常的事,正常人應該躲。
奈何他在這位置上,想躲躲不了。
李含章嘟囔道:“你還不是同意了。”
許主事不接話。事關巡防署高層的情況,尤其這種涉及高層內斗的事情,他不好向李含章透露,岔話道:“那位高主事的話,你都聽到了?”
李含章瞄他一眼,笑道:“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人家金枝玉葉,這輩子恐怕沒受過挫磨,氣性大,說話刺人很正常,未必對你有什么惡意。”
許主事瞧他幾眼,無奈道:“當然沒有惡意。她是在告訴我,她在江城沒有利益糾葛,沒有人情往來,不怕得罪人,如果辦案期間遇上阻撓,她愿意出面解決。”
李含章好生尷尬,摸著后腦勺干笑:“你們在那兒滿口官腔,我聽不懂啊!”
許主事又嘆口氣,沉聲道:“你我打交道不是一年兩年了,我是什么樣人你應該清楚,你是什么樣人,我心里明白。”
李含章收斂笑容,鄭重點頭。
許主事語重心長道:“你我現在同在一條船上,正值風高浪急,想要不被浪頭打翻,必須齊心合力。”
李含章忙表態道:“就憑你我的交情,要我做什么你直說便是。”
許主事叫了聲好,低下頭一字一字斟酌道:“大家確實都意屬你負責偵辦此案,但是并不意味著偵辦方向沒有分歧。相反,分歧一定會很大。”
其實這也算官腔,不過李含章對這種官腔非常熟,立刻會悟道:“先查什么,后查什么,從哪里開始查,從什么人開始查。”
許主事露出滿意神色,李含章為人處世確實不太行,確是查案的一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