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這種想法,抵觸情緒可想而知,人人都是一問三不知,調查十分不順利。
這只是這股無形力量最直接的表現,他還不是最難受的那個人。
李含章每天回來匯報情況的時候,許主事都給李含章打氣鼓勁。
然而,許主事肉眼可見的疲憊,年紀輕輕的居然開始顯出老態。
顯然壓在他肩頭的重擔比李含章大多了,日子遠比李含章難過。
唯一值得慶幸的事,雖然高月影對他很兇很霸道,人家確實有兇霸的本錢。
本來三河幫盡是些桀驁不馴的刺頭,他找過高月影后,這些家伙也不知怎么了,開始老老實實地坐著挨盤問,盡管還是問三句答半句,起碼沒人敢跳著腳要打人了。
用江城本地話講,這叫不敢翻翹了。
其實李含章僅是例行公事,并沒有用心查案。
得到張星火的指點之后,他知道這件私鹽案并不是單純的案件,而是權力斗爭。
其實根本無需他主動調查,自然會有人把各種證據往他手里塞,想不接都不行。
難點在選擇哪些證據,他選擇的證據將會決定查案的方向。
這個方向才是人家所需要的,乃是上面那些人爭奪的焦點。
一開始,李含章還將信將疑,認為張星火言過其實。
案子哪有這么查的,沒有人會傻到主動跳出來擔責。
事實很快證明,張星火地推測一點都不錯。
沒過多久,確實有人跳出來自首。
李含章還沒決定問什么呢!人家已經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不止扯出了三河幫江城駐點的幾名高層,甚至扯上了長江沿線駐點的數名主事。
幾份證據外加口供并起來一對,這批私鹽從購買到運輸,直到囤進蓮花渡倉庫。
時間、地點、數量、價格,當中過了幾個人的手,事無巨細,一一分明。
往來單據、簽字畫押,無不俱全。
稱得上證據確鑿。
棘手在于,所有的線索和證據居然直指三河幫的宮幫主。
具體是宮幫主身邊的兩名心腹。
一位是岳陽幫的大小姐,一位是湘水十八連環寨總寨主的壓寨夫人。
李含章還在岳州混在王魁身邊的時候,跟岳陽幫的岳幫主打過交道。
岳老幫主知道他從江城來,順嘴提過他唯一的女兒就在江城,在宮幫主身邊。
疼愛之意,溢于言表。
就算把宮幫主拋開,就光憑兩女的身份,那也不是江城會想動就能動的。
如果不動,現在輿論造勢這么大,包括朗州軍和中平在內的各方勢力密切關注。
巡防署乃至江城會豈非顏面掃地,權威盡失?
這一沓證據何止燙手,簡直燒身。
李含章猶豫良久,沒有返回巡防署,反而急匆匆地帶著這些證據去找張星火。
張星火把這些證據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嘆道:“你先來找我是對的。這些個東西要是往許主事那兒一塞,他今晚就會找根粗繩子把自己吊死,你信不信?”
李含章哼道:“你說的太夸張了。我了解許主事,他面善心堅,絕不止于此。”
“你加入巡防署以來,辦過的走私案子大小也有幾十樁吧?哪個不是事前挖空心思繞彎規避,事后千方百計銷毀證據,甚至滅口?你辦過這么證據確鑿的案子嗎?”
張星火拿起那沓證據,在李含章眼前使勁搖晃,冷笑道:“這分明是個早就布好的死局,就是想拿江城會撞三河幫。無論撞或不撞,撞贏撞輸,吳會主都完蛋了。”
李含章皺眉道:“不至于吧!”
“吳會主剛剛上位,尚未坐穩。如果失去三河幫這個占有長江主要運力的盟友,他如何恢復江城的民生經濟?”
張星火斜視李含章道:“群狼環窺,上下掣肘,江城又軍管許久,各類物資短缺,百姓困苦,如果延續下去,民心生變,甚至民變,連衡山公主都不敢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