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唐中晚期,原本富饒的關中平原因為數以千年計的消耗變得愈發貧瘠,不得不依靠南方供給物資。
這些物資,尤其糧食和絲綢,大多走大運河,北至汴州,然后往西至鄭州,至洛陽,入關中,至長安。
大運河最重要的兩處南北咽喉:北在汴州,南在揚州。
揚州就是現在的江都府,汴州就是剛剛立府的開封府。
鄭州則位于洛陽與汴州之間,成為保證前唐兩京物資供應的重要樞紐。
前唐最盛時期,全國共建驛站一千余座。其中,鄭州的管城驛規模為冠,設施最勝,沒有之一。重要性可見一斑。
前唐滅后,天下紛亂,許多館驛紛紛廢棄,更多館驛混亂不堪,管城驛幾經戰火,又屢次重建。必要性可見一斑。
到了下午,臨近晚飯時分,朝陵的車隊和符王的車隊先后抵達管城驛。
郭青娥則領著風沙進了驛館附近的一家粥鋪。果然不出意外,又名梁記。
不管哪里的梁記掌柜,瞧著都斯斯文文,像個落魄的文士。
掌柜由柜后轉出來迎上,笑瞇瞇地道:“兩位來了。還是老規矩?一碗咸粥,一碗甜粥,咸粥要濃,甜粥要稀?”
郭青娥輕輕地頜首。這是風沙的習慣,自流城伊始,凡到梁記粥鋪,都會這么點粥,幾成慣例。
風沙有些不滿地橫了掌柜一眼,粗聲粗氣地道:“誰跟你老規矩。”
掌柜笑容不減地道:“是,可能是鄙人記錯了,不知這位少爺想吃什么粥?”
風沙輕哼道:“一碗咸粥,一碗甜粥,咸粥要濃,甜粥要稀。”
掌柜微怔,這跟他說的有什么區別?旋即會意,人家這是表示他可以想要,但不由別人強給,再度笑道:“好勒,鄙人記下了,兩位里面請……”
拖著長音,比手引領。
風沙跟著到了角落。
郭青娥于對面入座。
風沙低頭瞧著眼前硬邦邦的條凳,愣是坐不下來。
主要是屁股實在太疼,恐怕上面的皮肉都混著血和褲襯長在了一起。
別說坐,就連稍稍做出“坐”這個動作,都像鈍刀割臀。
當然,他的嘴巴絕對比他的屁股硬多了。
“我這一路坐了太久,坐得太累,站著吃有助于消化。”
郭青娥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樣,僅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風沙不免郁悶,心道你怎么連句疼人的話都沒有,轉目一瞅,郭青娥坐著他站著,怎么看怎么像個小廝,于是更加郁悶了,猛一咬牙,硬生生地坐下。
仿佛能聽見襠后嘶啦一響,并且直接響在顱內,臉肌開始抽抽,額汗立刻冒了出來。
郭青娥明眸輕睞,眸中似乎隱約帶笑,然而一轉即逝,讓人以為眼花。
風沙的嘴唇哆嗦幾下,勉強擠出個笑臉,解釋道:“不過,一碗粥有什么難消化的,我還看我是坐著吃好了。”
郭青娥定眸一眼,像是在說:我問你為什么坐下了嗎?
風沙頓時郁悶的無以復加,然而毫不示弱地凝目回視。
兩人就這么面對著面,眼對著眼,既不說話,也無表情。
氣氛瞧著十分尷尬。
最終還是郭青娥抵受不住風沙的視線,垂下目光,輕聲道:“陪我見見父親好嗎?”
風沙沉默少許,神情柔和多了,點頭道:“理所當然。”
這時,掌柜端盤上粥,同時小聲道:“門外多了些生人,尋常短打,卻穿著官靴。”
郭青娥并沒有說話,僅是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風沙則像是沒聽見一樣低頭喝粥。
掌柜收盤退下。
過了一會兒,趙義和孟凡前后腳進門,又先后走了過來。
趙義行禮道:“青娥仙子,風少。符王想問問兩位的行程。”
孟凡忙道:“長公主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