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爺,你怎的來了,有不叫個人攙扶。”
話語聲傳入房中,床榻一旁,聶紅憐將碗取過來,“公子,你去外面看看吧。”
“嗯。”
陸良生點點頭,寬慰蛤蟆道人兩句,起身打開房門,陸太公拄著他那根梨木杖,被李金花、陸老石攙扶著,慢吞吞的走到檐下。
“躺了三個月……身子骨還好…..還好……”
老人坐在那邊,目光渾濁而慈和,看著陸良生過來,缺牙的嘴笑出聲,堆起皺紋。
“我…..過來,就是想當面感謝良生…..要是沒他,我怕已經埋進土里了。”
“喲,阿爺就別說什么感謝不感謝的。”陸老石不是太會說話的人,一句過后就忘了后面該怎么說。
陸良生接過話:“我爹說的對,一家人沒必要說感謝。”他過去,蹲在陸太公面前,指尖觸到老人手腕,探查脈象。
醫書其實他是沒看過的,但如何用法力去觀察人的身體狀況,《青懷補夢》里倒是有一篇講到過。
“太公,身體還有些虛弱,這段時間還是不要經常出門,以免染了風寒,就麻煩了。”
老人年事已高,但到底沒經歷過太大的陣仗,基本一輩子都在山里過活,此刻聽到陸良生平緩的話語,讓他心里覺得安寧。
他抓住少年的手,過得一陣,才說道:“良生……難為你了……太公也怕死,還想多看村里的孩子們,日子一天天過得紅火,我也聽說了,村里現在家家戶戶都過的不錯,太公也沒什么可謝你的。”
拄著拐杖搖搖晃晃的從凳子上站起來,就要朝下一拜。
“只有……”
“太公!”
陸良生連忙伸手將老人攙住,“太公,這是良生該做的…..該做的…..”
該做的…..
喃喃回味這三個字,之前與恩師田間的心結,終于有了明悟。
“修行助人也好,做官福澤天下人也好……勿以小善而不為。”
陸良生臉上忽然有了笑容。
屋內。
湯碗已經空了下來,蛤蟆道人摸著鼓脹的肚皮,靠在被窩里愜意的瞇起眼睛與女鬼講起是如何收下陸良生為徒,說到夜遇蜈蚣精那晚,話語停了一下。
“.……那樣的關頭,他竟還上來。”
女鬼趴在被褥上,曲起小腿輕搖,撐著下巴,俏臉上寫滿了好奇:“為什么?公子不怕嗎?”
“怕?他…..就是一個爛好人。”
蛤蟆道人看去搖曳的油燈,笑了一下。
“你猜他最后說什么?”
“說什么?”
“他說:你是師父啊……”
蛤蟆道人坐起來,想了一陣:“老夫這輩子也就這么一個弟子。”
豆大的燈火搖晃,照亮屋內屋外,遠去大山輪廓下的山村,萬家燈火的城池里,某個安靜的院落,人影剪在微隙的紙窗。
偶爾傳來的犬吠聲里,左正陽看著書桌上鋪開的紙稿,像是一幅臨時畫出的簡陋關系圖。
不久,沾有墨汁的筆尖,將‘陸家村’三個字圈了起來。
火光映在臉上,濃眉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