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壤北周地界,山勢逐漸變得崎嶇,春雨延綿兩日,遠遠望去山間披上了綠色。
鉛青色的雨幕之中,書生醉醺醺橫臥驢背,捧著書卷看的津津有味,一手懸著酒葫蘆,偶爾揮了揮袍袖,落下的雨點偏去四周。
老驢晃著脖間的鈴鐺,慢悠悠在走,不時俯下腦袋卷去冒出頭的青草,頭上,系著繩子的蛤蟆抓著驢耳,看去書生手中一搖一晃的葫蘆,嘟囔:“老夫只是讓你保管,你竟然拿來裝酒。”
翻了翻蟾眼,隨后估摸著時辰,開口說道:
“良生,該吃飯了!”
后面的書生打了一口哈欠,搖晃的翻下來,腳步卻是奇穩,怎么也不倒,隨手牽過韁繩,走去前面一間破敗的茅屋,淅淅瀝瀝的雨水淋在茅草上,順著傾斜的角度,又從另一頭缺口滴進里面。
灰暗的房里,瓦罐破碎一地,只有一張木床也無人修繕,塌斜在地上。
去年一場大旱,讓無數人離鄉背井,有些人死在了路上,一些人遠走別處討生活,這一路過來,不少地方恢復些許生氣,但像這種沒了主人的房屋,還是隨處可見。
丟開韁繩,仍由老驢在檐下,陸良生懸著葫蘆,跌跌撞撞走到門口,哈口氣,說了一句。
“路過此處,暫時落腳歇息,還望行個方便。”
又說了句:“叨擾了”方才蹣跚走進里面,揮袖一掃,外面冷風吹進來,將地上塵埃枯草掃去角落,就著地面渾不在意的坐下來。
離開京城之后,衣服也未換過,還殘有濃郁的酒氣,像個邋遢的書生。
蛤蟆道人捧著發硬的干糧,放進嘴里磨了兩下,呸的一口吐到地上,這種東西怎么入得了口!
將干糧放去一邊,背著小畫軸,一屁股坐了下來,撐下巴望去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水。
“唉,為師忽然有些想那小道士了。”
“先湊合吧師父,這賀涼州才經過大旱,沒什么好吃的。”
陸良生咬了一口餅子,指尖撥去一頁《山海圖志》,這種志怪,讓他在路上看得入迷,自從知道里面記載的那種人芝是真實存在的,有時候會想,往后會不會有緣碰上書中記載的其他兇獸或靈獸。
醉眼看去門外滴答交織的雨簾,解下腰間的黑紋葫蘆,拿嘴扒開塞子,灌了一口酒,愜意的橫躺下來,伸手去抓地上另一塊餅子。
“為師的葫蘆被你拿去裝酒,現在還想搶為師吃的?”
蛤蟆急忙撲過去,將地上那張餅子,抱在懷里就轉去一個方向。
呵呵。
這一幕,令得畫軸內,傳來紅憐的輕笑,此時屋內昏暗,外面又是連天小雨,出來倒是無妨。
聶紅憐飄出畫卷,蹲在書生旁邊,俯身聞了一下,纖弱的小手在鼻下連連扇了扇。
“公子,還是別喝了,你身上都臭了。”
“生人勿進,豈不更好?”
陸良生闔上書冊,坐正靠著墻壁,書本在手心里砸了一下。
“忽然想起來,沒給老孫留口信。”
另一邊,蛤蟆道人盤腿坐在地上,轉過臉來,看去徒弟,兩腮一鼓一收,擠得蟾眼都瞇了起來,使勁嚅著嘴里的餅子。
“你有空關心這個,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一路慢吞吞的,想餓死為師啊。”
紅憐撐著下巴,半空飄來飄去,點了點頭。
“是啊,公子,我們走的這么慢,在等誰?孫道長嗎?”
指尖快速翻過書頁,陸良生聽著屋外滴答落下的雨聲逐漸化作嘩嘩的聲響,搖了搖酒葫,倒進口中。
“見見故人而已,來賀涼州后,他如果還在這里,應該能感覺的到。”
說到這里,屋內女鬼忽然偏頭望去門外,蛤蟆道人跟著停下咀嚼,嘴里含著還沒磨碎的餅子,鼓鼓囊囊的趴去地面。
“好像不是和尚。”
外面響起馬鳴,還有車轅的聲音,片刻有人大呼小叫。
“快點,把馬栓上,進去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