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蔓延,蟬鳴此起彼伏在山間嘶鳴,窄長崎嶇的山道上,沒了法力無法驅使法術趕路的書生,走過一會兒后,下驢牽著韁繩,穿過樹蔭下一道道斑駁。
山中寂靜,銅鈴聲里,書架小門打開,蛤蟆道人探出腦袋,然后蹬了幾下腿,慢吞吞爬去驢背上。
“良生,你要去當那什么國師?”
前方拖著韁繩走動的書生,望去茂密的樹籠,縫隙間陽光正烈,他瞇起眼睛看了一陣,點了下頭。
“不當國師,我怕養不起師父啊。”
陸良生笑吟吟的開起玩笑話,回頭看去驢背上趴著的師父,像是已經不是太在意修為上的得失。
蛤蟆道人抽了抽嘴角,慢慢爬過驢背到老驢頸脖,聽到這句話玩笑,差點掉下來。
抓著一撮鬃毛,懸在外面,蹬了幾下沒有上去,氣餒的吐出一口氣。
“良生.....那你可有過后悔?”
“不曾.....”
陸良生低聲說了句,緩下速度,望去山外遠方延綿起伏的山巒,還有依稀可見的城池輪廓。
寫有‘宇文’的府邸里,某處房間的門扇推開,宇文拓進去,坐到床邊,看著上面依舊昏睡的師弟,替他蓋好被子。
想起師父被圍困的夜晚,捏緊的拳頭都在發抖。
時間流逝,陽光漸漸傾斜,西北風沙越發大了,四個滿臉風霜的書生,裹著面紗對著田地興奮的指手畫腳,指揮著附近老農如何如何開墾,然而,沒人理會他們,不久,四人垂頭喪氣的坐在田埂,與往日想的做官,怎么就不一樣了。
西北蒼涼的山脊上,干瘦祥和的老僧,走過當初大妖盤踞的洞府,來到某處孤零零的墳墓,親手剝去上面的藤莖,閉目小坐像是在陪伴墳中的女子,有時會輕聲說著話。
山外還未落下的夕陽照去遠方,漸漸青翠的山麓,豬剛鬣滿面紅光跟在老驢后面,翻著手中畫卷,某一刻,腳下踩空,皮球般翻滾下了山坡,滿身草屑,又狼狽的爬回來,看著望來的書生,嘿笑著從懷里掏出皺巴巴的畫揚了揚。
鳥兒輕鳴,劃過彤紅的殘陽,收攏羽翅落在悠哉慢走的老驢頭上,旁邊望去天色的書生,臉上泛起微笑。
“.......這一路走來,我以為告別了稚嫩天真,因為陳朝的事不肯回頭,后來,游歷了許多地方,覺得成熟了,長大了,其實說到底,是我漸漸忘記了,當初那個飽讀書籍,還有理想的自己罷了。”
“修行之路悠長,人生路何嘗不是,從頭再來就是。”
陸良生轉過身,看著歪著頭一臉發懵的蛤蟆,牽來老驢信庭漫步走過山麓,一路游山玩水,有時遇上風景別致,美不勝收的地方,支起畫架,鋪開畫卷,落下筆墨記下這份山水。
渴了,溪水邊洗去污垢,困了就著石洞、樹下心安睡去,蛤蟆道人裹著被子,翻看食譜,想到山間野味,吞了吞口水......
夏去秋來,滿山青翠被風吹的枯黃。
磊磊果實的樹梢下,陸良生爬上去摘下一顆拋給師父、豬妖,跳下來衣袍陳舊,隨意抹去身上樹葉,拿過水果咬去一口,滿嘴香甜,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讓老驢跟在后面,甩著有些破爛的袖口,灑脫的走在前面。
滿山金黃,枯葉飄下,陸良生走過山脊停下,靠著遠方的棲霞山,風撫動發絲飄在臉側,露出笑容。
便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