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陳靖點了點頭,撩開帳簾大步走了進去,里面,長案簡陋堆放著一些軍情公文,燈火搖曳,照亮的帳內一側,掛有一副地圖。
須發花白的老人正與一個中年將領指著地圖,手指圈圈畫畫,低聲交談著接下來的戰事。
聽到腳步聲,兩人回過頭,老人哈哈笑了一聲,撫須迎上來,伸手托住想要施禮的陳靖。
“陛下怎的突然來了這里?”
另一邊,濃眉大胡的將領壓著腰間劍柄大步上前,來到老人后面一點站定,雙手一拱,垂下臉:“臣曹守仁,拜見陛下!”
“曹將軍不用多禮。”
陳靖扶起這位當年護送他與母親到天治的護衛頭領,陳朝滅亡后,他也成了俘虜,一直潛伏軍中,自己與師父回來聯絡,想也未想便起兵響應,方才順利拿下了萬通郡,有了立足之本。
“師父,我過來,是忽然想到河谷郡靠近陸先生家鄉,當年也聽聞河谷郡的周學士與他相交甚厚,可算是恩師,攻城,我覺得......”
咳咳!
陳輔咳嗽一聲,慈目陡然變得威嚴,“陛下,該換一換自稱才好。”
“呃.....也罷。”
那邊,陳靖不自在的笑了一下,頓了頓語氣,重新開口。
“此次攻城,朕覺得不如派人聯絡,讓他勸說郡守投降,能不動刀兵最好,來時的路上,朕見黎民背井離鄉,躲避戰亂......”
不等他這番話說完,陳輔撫過頷下花白長須,闔上眼簾像是在思索,片刻,睜開眼睛,臉上露出笑容。
“上兵伐謀,陛下好計策啊,那周學士,為師也有耳聞,在此郡可謂名聲顯赫,有他勸說郡守,確實能兵不血刃拿下此城,先帝若能見到陛下這般用心,該是欣慰。”
眸底看著對面的徒弟、陳朝天子,重復了一句:“妙啊。”
側面席位,陪襯的曹守仁也對這計策贊同,都是陳人,沒必要刀兵相見,不過他是行伍出身,考慮的周全。
“陛下、祭酒,若萬一那位周學士不肯,該當如何?依臣想,先行派人聯絡,一面抓緊趕造攻城器械,對方一旦拒絕,便直接展開攻城。”
案上燈火搖晃,大帳里安靜下來,陳靖皺著眉頭欲開口,師父陳輔卻先說起話,撫過長須搖了搖頭。
“斷然不會,周瑱乃我大陳飽讀書籍有學之士,誰人心里沒有故國之念,曹將軍先派人潛進城,試探一番吧。”
“是!”
曹守仁拖著一身甲胄起身,朝陳靖拱了拱手,又向一旁的陳輔施禮,大步走出軍帳,安排斥候去了。
軍中將領離開,帳里氣氛舒緩了許多,陳靖起身坐到老人身旁,給他倒了一碗茶水。
“師父,你覺得周學士會隨我們一道嗎?”
“會......”
放下茶碗的老人,碗底落去桌面,眼睛瞇了起來,語氣間自有一股威嚴,回到這邊,就是想以余生光復故國,百年后也好對得起皇室歷代祖宗。
放去的碗邊,老人的手指不由用上了勁,‘啪嚓’陶碗頓時碎裂開來,口中也接上剛才未說完的后半句。
“.....也必須會!”
轟——
天雷終于在陰云中炸開,大雨嘩啦啦沖刷而下。
連天的鉛青的雨幕,遠方的城池浸在了一片水汽之中,街道百姓撐開袖子遮在頭頂紛紛跑去街檐躲避。
城中某處宅院,古松探出院墻,在風雨吹打輕搖慢晃,前院里,仆人端著茶水穿過珠簾交織的廊檐,敲響前方一間房門。
不久,端著木盤進去,敞開的房門對面,映入眸子的便是三個古樸書架,一本本書冊整齊排列,紫檀書桌上,筆架懸著大小不同的毛筆,其中缺少的一支,正在一個青袍老人手里揮寫,勾勒兩個大大的乾坤二字。
須發全白的老人坐去大椅上,拿起這幅剛寫好的字,吹了吹上面的墨汁。
桌上茶水熱氣裊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