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收回遠處的視線,頗為苦惱的笑了一下,轉身舉步繼續前行,一只寬袖向外一拂,讓跟隨的宦官退到后面去,雙手隨后負到身后。
“對了,國師出海已有多久了?可曾有過消息回轉?”
“陛下都未曾知曉,老臣如何先得知。”閔常文向來有一說一,“陛下惦記國師本是沒有什么,但老臣覺得,陛下還是多過問關于大運河之事。”
老人說這番話,心里也有譜的,越國公離世后,再無人能阻礙面前這位皇帝,陸良生一出海,便開始籌劃起了大運河之事,從京畿到北方,再向東,又折轉向南,一直到蘇杭,如此大的工程,緊靠運河的各州各縣,也要分攤朝廷壓力,可謂是巨大。
大量的青壯需要被征召,還要供應吃喝,此時外面已經鬧得沸騰,尤其是一些世家,分攤下來雖然不多,可那也是他們的錢財糧秣,無端被少了一份,都是心疼,數月以來,不斷上奏書信,做為吏部官員,閔常文就算頭鐵脖子硬,也感到頗為棘手。
“閔卿,這事不要多問,照直辦就行了,其余事,朕自會處理。”
說起開鑿大運河之事,楊廣臉上笑容冷了下來,有近侍上來像是有話要說,都被他呵斥退開,一邊走一邊繼續閔常文說起關于運河的事。
“你們的壓力,朕知曉,可朕做為皇帝,頂在最上面,這壓力你們又可知曉?朕都不怕,你們怕什么?!父皇還在時,一直念叨這運河的事,可惜他沒能等到付諸行動,將繪好的圖紙交給了朕,做為兒子,哪能不完成父親的心愿,何況這是利國利民的大事,惠及往后千千萬萬的人,哪怕朕這江山哪天不在了,后面的王朝總是要記朕,記你們一點好吧?”
“陛下慎言。”
閔常文趕緊開口打斷,什么‘江山哪天不在’之類的話,可是不能亂說的,尤其從皇帝口中說出來,多少是不吉利的。
“慎什么言。”楊廣哈哈大笑出聲,抬手擺了擺袖子:“朕是皇帝,連皇帝都不敢說話了,天下還有誰敢說話?若是一個朝廷,因為一句話就沒了,不要也罷,要是國師在這里,朕的這番話,說不得他要贊一聲‘說得好’!”
說起陸良生,老人沉默下來,其實滿朝文武,乃至皇帝都聽到關于青州蓬萊發生的事,根本不用猜測,就知道在忽然而起的大風里,渡船而去的就是國師,至于為何突然刮起狂風,吹倒民宿樓舍多間,一切都成了一個謎團,只有等到國師回朝,或許才弄明白了。
‘或許,萬壽觀留手的孫道長知曉一些。’
大抵這樣想著,老人與楊廣又說了一些家常話,看著時辰不早了,便告辭出了皇宮,晃晃悠悠的牛車里,閔常文撩開簾子看了一眼外面繁華熱鬧的街景。
行人匆匆,攤販高聲叫賣,帶著香味的羊肉餅子饞的人直流口水,路過的胖小子拽著管事的手又回來,急的跳腳,叫著要買;扛著米袋的漢子走進糧店,擦著大汗出來,坐在街邊數著上午所得,黝黑的臉上露出笑容,像是盤算給家中妻女買些什么回去......
熱鬧的集市,牛車慢吞吞的過去,吱嘎的車轅聲里,一旁的路攤,尖嘴猴腮的道士毛手毛腳的取下一張花臉面具蓋在臉上,轉頭朝向身后的女子,惹得女子握拳敲來,疼的呲牙咧嘴,連忙將面具放去。
“走走,小纖,今日帶你們看看其他地方。”
那尖嘴猴腮的道士正是孫迎仙,他拉著的女子是他妻子陸小纖,兩月前從棲霞山接來,也算見識一下世面,連帶的,李金花、陸老石有些不放心也跟著過來,甚至還有陸盼八人的家眷,一大堆人組成隊伍,浩浩蕩蕩的頗有架勢。
“才不逛了,爹娘都走累了,而且你也不看看時辰。”小纖掙開他的手,回走去后面一個攤位上,陸老石正給老妻買些餅子,見到女兒女婿過來,遞過去一張餅。
“快中午了,等回去觀里,肯定趕不上吃飯,先湊合對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