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坐北朝南,衙門口前有牌坊一座,上書“旬宣”二字,縣衙有大門三間,中間一個是儀門,東西兩側是兩個角門。
儀門關著,這是只有知縣上任,迎接上官,或有重大活動才開。西角門則是提審犯人時才開,縣衙內往來,主要是在東角門。
在裴楚跟隨著眾人來到縣衙東角門的時候,就發現早已經有百十號人圍成一圈,等在那里。
哭喊聲和哀求聲不時響起,遠遠可聞。
“我去,這是依鬧治……,不對,這是包圍縣政府的戲碼?”
裴楚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正在想著,這封建世界竟然也敢鬧出這樣的事情來,結果近看了才發現,在東角門前,跪著好多個老少婦女,哭天搶地地哀求著,口中高呼冤枉、請縣尊大老爺做主云云。
其中一個裴楚看得真切,跌坐在地上,頭發散亂,不是別人,正是前幾日給裴楚送飯燒水多有照拂的陳嬸。
裴楚將張婆婆交給一個鄉人照顧,沖進內圈將陳嬸從地上攙扶起來。
陳嬸顯然有些心神恍惚,轉過頭看了裴楚良久,才哭嚎起來:“裴哥兒,你來了,你可要想辦法救救你六伙叔啊!”
“陳嬸先別激動,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裴楚將陳嬸攙扶到一旁,詢問起了究竟。
這一路上裴楚從同行的鄉人口中,也得知了一些情況,說的是觀前村和其他幾個村的村民服徭役,不知怎么地就害了大病,個個虛軟無力,之后不知怎么地又被縣里的做公的給拿了,關進了牢里。消息傳出來后,一時間弄得這些服役的家屬人心惶惶。
陳嬸被裴楚攙扶到一邊,又有幾個鄉人上來給了水喝,定了定心神,這才和裴楚說了這兩日事情的經過。
她前一晚突然得了有人從縣里回來的消息,說陳叔在縣里服役,下水救人后害了大病,情況危急,她也沒法和家中的兩個小兒說,只讓他們自行前往姑婆家住上些時日,自己跟著幾個村人匆匆趕到了縣里。
這剛趕到縣里后,到了服役的河道邊上,問了一圈發現找不著人。后來才有人說,是被縣里的差人給拿了去,總共有好幾十號人,都扔在了牢里。
沒個升堂審問,也不說犯了哪條發令,家人也不讓探望,就這么關著不出來,惹得問訊而來的家屬們,個個心急如焚。
“下水救人,然后被縣衙的人給拿了?這道理可說不通。”
裴楚站起身,看著遠處象征著這個時代權威的官府衙門,心中越發疑惑,不知道從哪里著手。
他自然是不相信下水救人,然后就被關押起來這種事。按照前身記憶里的民風鄉俗,不說縣中會不會有褒獎,至少被救的人答謝請酒之類總是少不了的。
不過要從生病這個點上推測,或許是得了什么急性傳染病,所以才被隔離關了起來,這倒是有可能。只是,如果是這樣的話,聽周圍人的口氣,即便不讓家人探望,也不至于一點風聲都不流出來。
裴楚自覺雖繼承了原主的一些記憶,但對于這個世界的認識還是處于一個流于表面的狀態,他內心里也很想知道這么一個有山精鬼怪的世界,人間的王朝的統治秩序如何運轉,還有升斗小民的生活里這些東西又有多少。
“看來還是得和這縣衙里的人了解情況。”
在這東角門前的不是看熱鬧的就是普通鄉民,見識有限,一些話囫圇著也說不清楚,找不到問題的關鍵點,自然沒法解決。
“哪里是救人害病被拿下了,我告訴你們這些個村里的,你們知道這浦水里有什么嗎?”
就在裴楚想著找人打探一下消息,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忽然聽到人群里有人高聲叫嚷了起來。
裴楚順著聲音望去,看到叫嚷的是一個穿著破爛的瘦弱漢子,全身沒骨頭似的站在人群中手舞足蹈,被他一番說辭,周圍許多不明就里的人都跟著傾聽了起來。
那衣衫襤褸的漢子似乎很是享受這種被人關注的感覺,砸吧了兩下嘴巴,用油乎乎的手抹了下頭發,再次開口說道:
“……那浦水里啊,住著一個前朝就留下來的水鬼,你們算算這每年水里是不是要淹死個不少人。那你們又再知不知道這幾年縣里為什么不淹水了?那就是這鎮河石人保佑,這鎮河石人可是上任縣尊請回來的,就是為了鎮壓這水鬼,你們這些鄉人啊,竟然敢把鎮河的石人給撈上來,這沖撞了神靈,又觸怒了縣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