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旗?”
面前這人是他之前在山道上遇過的那位禁妖司的總旗,只是沒多長時間未見,對方的臉上似乎皺紋更深,束發凌亂,雙目滿是血絲。
“原來是你這道人。”
那個身影看清楚了裴楚的模樣,繃緊的身體微微松弛了下來,又將環首直刀插在地上,并沒多說什么,轉身繼續去搬一旁那些宛如木柴似的尸骸,忽而問道:“道人為何會來這里?”
“我收到鄉人消息前來查看,之前牛頭山的山賊我和村人一起除了,大頭領是頭牛妖,走了的二頭領或是一頭有飛行之能的妖魔。”
裴楚朝前走近幾步,看著曬谷場上村民打扮的尸骸,眼角猛地跳了一下,問道:“總旗,這里是發生了什么事?”
“道人看不出來嗎?這些村民精血已被吸干,只剩下一個空殼。”那位禁妖司的總旗頭也不抬,依舊抬起一具尸骸,扔進了篝火里。
當日兩人道左相遇,彼此交手一招,但說話還頗為客氣。然而此刻,這位禁妖司總旗聲音透著股淡漠,冷得像冰。
裴楚沒有在意對方那生人勿進的口吻,而是走到一具尸骸面前,仔細打量了一番。
尸骸看衣著和體型,應該是個壯年男子,只是全身皮膚褶皺,皮粘著骨頭,仿佛脫水似的。
在這個男子的脖子處,有一個清晰的圓形傷口,左右洞穿。
裴楚又起身看了其他幾具尸骸,盡數如此。
慘烈景象,讓他心驚。
一陣噠噠的馬蹄聲響起。
那位搬運尸骸的禁妖司總旗,動作一頓,抬頭看向裴楚。
裴楚沖著對方輕輕點頭,“是跟我前來查看的鄉人。”
幾匹馬轉眼間就到了曬谷場前。
狄五斗從馬上一躍而下,先是看了眼裴楚,又掃了一眼場中,注意到了禁妖司的總旗和地上幾具干枯的尸骸,臉色驟變。
跟在狄五斗后面的數人,其中那個昨夜來過此間的李通,只是看了一眼,哇地大叫一聲,勒馬就朝后面跑去。
其他跟著的幾人,一個個從馬上翻下來,看著那燒灼尸骸的火焰,面色慘白。
杭小辛更是一個沒忍住,俯身在一旁,干嘔著吐了出來。
“裴兄弟,這村子是……”
狄五斗強忍著眼前看到的和鼻子聞到的那股不適,走到裴楚身邊出身問道。
一手房在腰間,目光不時撇過那位正搬運尸身的禁妖司總旗,充滿了戒備之色。
“這些村民死于一頭樹妖之手,我也差點著了道。”
那名禁妖司的總旗將一具尸身扔進了火中,渾不在意狄五斗緊張的模樣,只是掃了一眼出現在曬谷場的幾人,又看著站起身的裴楚,指著燃燒的尸骸,道,“尸身若不焚毀,三五日之后怨氣郁結就會成干尸,再度成了禍患。”
“樹妖?”裴楚猛地一驚,想不到又出現了新妖魔。
總旗又道:“那樹妖以香樟氣味迷人心智神魂,再吸人精血。死者尸骸受毒瘴侵襲,幾日后就會化為干尸為禍。”
“那妖魔逃哪去了?”一聲怒喝驟然響起。
狄五斗滿面怒容,妖孽如此駭人,著實讓人憤怒到了極點。
裴楚雙手握拳,指節捏得噼啪作響,目光落在了禁妖司總旗身上。
“我不知道。”
總旗目光陰沉,看著面前燒灼的火焰,發出了仿佛鐵砂摩挲般干澀的聲音,“但只在這群山中我定會找它出來的。北越州近兩年多有妖魔出世,但這般全村百姓受害從未有過,這些妖魔如此猖狂,絕不尋常。”
說著,轉頭看向裴楚:“道人可會往生咒?”
“不會。”裴楚搖搖頭。
他所會的道術現在算起來不少,但并未學過超度之類的經文術法。
總旗沒再多話,走到了篝火前,將環首直刀拄在身邊,盤膝坐下,雙目微閉,口誦經文。
“……超汝孤魂,脫離苦海,轉世成人,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站坎而出,超生他方,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烈烈的大火旁,裴楚聽著經文,心中無半絲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