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之中,五匹健馬趕來。
頭前的一個是穿著紅氅的小姑娘,策馬快步到了裴楚身邊,疑惑問道:“哥哥,為何跑到這里來了?”
“方才途經的時候,聽到人呼喊求救。”
裴楚站在雪地上,看著被他從冰窟窿里拉起的書生,對方面色已凍得青紫,眉毛頭發都是碎冰雪花,正顫抖個不停。
夜間風雪呼嘯之聲極大,但以裴楚的耳力,在下方道路上經過時,還是隱約捕捉到了。
他又隨手從懷中取出了一張“一炁保身符”,貼在書生的后心。
“一炁保身符”有護體之效,雖不能讓書生立刻溫暖起來,但至少可使得對方不至于再經受風寒侵襲。
裴楚抬頭望了一眼不遠處破廟里依稀透出的亮光,又低頭看了一眼那散落了一地的干柴,一手將書生抱起,幾步沖到了破廟之中。
哐啷一聲。
破廟之內,橫七豎八躺著的十多人,被這聲巨響給驚醒。
溫壽一個挺身坐了起來,伸手就摸向一旁的柴刀。其他的一些個流民,一個個也是面露警惕,摸索著拿起了菜刀、柴刀和一旁柴薪里的木棍之類的武器。
等溫壽看清走進來的是一個年輕道人時,稍稍松了一口氣,但依舊不敢大意。
他這一路已經見多了各種盜匪劫掠,最怕這夜間遇到歹人,若是以往還少不得要安排人值夜,只是今日著實困倦,眾人喝了碗餅湯之后,全部都沉沉睡了過去。
看著裴楚走近,這些個流民都微微有幾分忌憚,不過,他們也不敢有異動。
雖然看不見裴楚身后背著的長劍,可這般天氣,一身單薄的道袍,絲毫未有寒冷之意,就已然讓人覺察得出不同。
“這人可是你們的同伴?”
裴楚單手抱著書生,走到了火堆旁,將書生放下。
其中方才關門那個叫做溫禾的,聽到裴楚問話,趕忙搖頭道:“這人不是我等同伴,我等不識他。”
“不是?”
裴楚微微蹙眉,一陣詫異,指著地上的書生道,“他方才在外撿拾柴薪,不慎落進冰窟,差點沒了性命,不是你等同伴?”
他從坑洞中救上這書生,又看到坑洞周圍散落的柴薪,很明顯就是外出拾取柴火不慎跌入坑洞,是以才呼救不停。
“這……”
溫壽這是也注意到裴楚放下的人,正是被他們占了篝火的那個書生,再看向地上多出來的柴薪,哪里還會不明白。
眼見裴楚目光銳利地掃了過來,不由囁嚅道,“這……這書生不是我等同伴,只是……只是這篝火本是他所起,我等皆是后來,他……他或是出去拾取柴薪……”
說到后面,溫壽的聲音已然小了下去,面上更有幾分赧然之色。
一旁的其他個流民,大概也琢磨清楚了情況,登時個個皆沉默不語。
火堆旁的書生有“一炁保身符”護體,外面的寒意不侵,身體漸漸已有了幾分暖意,似也清醒了過來,左右張望了一番,哆哆嗦嗦地朝裴楚感謝道,“多……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為眾人抱薪者,焉能使其凍斃于風雪?”
裴楚輕嘆了一聲,也不再去理會那些個流民,再望向那書生,問道,“不知書生如何稱呼?”
書生強撐著站起了身,沖著裴楚行了一禮,帶著幾分顫音道:“學……學生慕子諒。”
裴楚上下打量了一番書生的模樣,對方雖蓬頭垢面,衣著臟亂,但舉止之間,依舊有幾分文人氣,又問道:“不知書生要去哪里?”
慕子諒聞言微微抬起頭,雙目茫然,許久,才低低地回答道:“學生家人全數都歿了,也不知該往哪里去。”
裴楚微微沉默,雖對方未曾明言,但從神色之中大概也猜出經歷了一些不忍言之事。
破廟外,馬嘶聲再次響起。
裴楚從火堆前站起身,掃了一眼那群神色依舊警惕的流民,又望了一眼慕子諒道:“書生,我要前往鳳唐縣,你若無處可去,可與我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