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對話說不上愉快,但也談不上難堪,當唐紙走出辦公室后,李明森輕輕轉悠著拇指上的這顆玩物,惋惜道:“這么厲害的天才,不進入皇學院,可惜。”
“修行速度不算快,這個年紀了還在黃階中品,是比不上王英杰、張婉云等孩子,但是他領悟力太強,戰斗的手段甚至都能凌駕在斗神族的來客之上……最后特意迷惑對手的手段也實在太高,完全不是這個年紀的人能施展出來的,的確是讓我都想收為弟子的天才。”古步平頷首,眼中盡是惋惜,道:“也看得出來,他有自己的考量。”
太子瞇著眼睛從抽屜里抽出了剛才藏進去的檔案,上面有許多條標紅的信息,每一條都對應著這個少年現在正在面對的巨大麻煩,他忍不住問了一個在戰斗場高臺上他就沒有想明白的問題:“您覺得鐘炎為什么要調查他,又為什么邀請他過來?”
古步平雖然是副院長,但是實際上是學院成立前盛情難卻才受命而來,本身并不是廟堂中人,也不諳廟堂之事,所以他更不可能知道,鐘副司首的想法是什么。
“尊神國教的神官,修行通體神術,到達地階之后就能神術探體,找出身體的一切訊息,這個少年身患靈死病是他來皇都的時候就被檢測出來的毛病,雖然是違規操作,但信息準確無誤,鐘副司首難道還在調查蟒車事件?”
“靈死病?”古步平并不關心什么蟒車事件,也和王朝絕大多數人一樣,對所謂的厄運浩劫一詞置若罔聞,他剛才的惋惜在這個時候更加濃烈,不過不只是因為這個少年沒有進入皇學院的惋惜,更是因為這個少年,注定悲慘的命運。
“難得現在還有靈死病的患者,我以為五年前所有人都已經病死光了。”太子搖搖頭,嘆了口氣。
“王朝都沒辦法醫治,但是這個少年活到了今天,指不定是因為他能戰勝這一病癥。”古步平希冀道。
“關于靈死病的事情還請古副院長保密。”太子搖搖頭,撐了個貓一般的懶腰,“這是文天星違規探查他的身體得出的這個訊息,被傳出去,對尊神國教會有重創,尤其是現在這個敏感關頭。這個少年也已經成了英雄,靈死病這可怕的不治之癥是王朝恥辱,恥辱不能出現在英雄身上。我下面也會下令將他的這條信息抹除。”
古步平頷首:“微臣明白。”
……
唐紙不記得自己怎么走出的這間辦公室,也不知道他們正在對自己的病情展開討論,也不知道他其實并不能戰勝病魔,因為自己手腕上的黑色線條,已經有了三朵花瓣。
徹底出房門的時候,才感到屋子里那壓抑之氣頓時消散,貪婪無比地汲取著清新的空氣,心里被震起來的江濤,這才洶涌開來。
幾千萬修行資金,最好的修行資源、皇室作靠山……實話實說,怎么可能一丁點的心動都沒有?現在回想起來都會沒骨氣地覺得腦子眩暈。
只是,無論多心動,唐紙還是做不出這樣的選擇。
具體的理由他沒有說出口,也沒辦法告訴那兩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那就是他很清楚,皇學院這樣的地方不屬于自己,皇室那么多美好的待遇的確讓人心動,但自己,也沒有那么長的壽命去消受。
對于一個隨時都要死去的人來說,沒有什么事情,比守衛在自己珍愛的人身邊,安安穩穩地走完余生更重要。宗門也好學院也好,封閉式的教學,對自己來說只可能是監牢,沒可能是天堂。他也真的很不喜歡,這些宗門還有學院里那些條條框框和爾虞我詐,今天這場盛會,已經見識過了師長與弟子間的壓抑關系,還有宗門之間的冷漠和對立了。
何況,自己已經有一個師父了,又如何能夠進入宗門,接受其余老師的教導?
大叔,就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師,我怎么可以背叛他老人家呀。
唐紙并不覺得后悔,臉上,甚至有如釋重負的笑容,想到大叔,他才好奇,他老人家又跑到哪里去了?
“唐紙。”剛剛出門,側邊便傳來了脆生生的叫聲,轉過頭一看,戴著黑帽的月伊兒從過道的椅子上蹦跳起來,沖上前一把站定在了他的面前,興奮得手舞足蹈地說道:“唐紙你真是太厲害了!呀,真是沒想到啊,你怎么能夠這么厲害呢!現在大家都在說你的名字呀!好帥的好酷的!”
月伊兒的一頓彩虹屁讓唐紙也不禁飄飄然,打量了一眼側方顯然將她護送過來的兩位鎮安司司員,又才看著她白皙的臉頰跟著樂呵呵地笑了起來,不好意思地撓頭道:“什么呀,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