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舅舅來信說,過幾個月才能回來,唐紙后來托吳罪叔去幫忙找過碼頭老板,老板回應的是具體地要看那邊的安排。唐紙很想告訴大叔不用再上班了,現在的自己可以養活一家人,然而又因為自己身份特殊的關系,不想牽涉到舅舅,于是也只能摁捺下去寄信過去的想法,默默地等待時間流逝。
二月開始之后,他就習慣性地每天晚上在這里坐著等等,等等看能不能等到舅舅。
現在的他們最后的親人就是舅舅,無論自己變成了什么樣子,無論自己現在是不是已經擺脫了貧困,無論自己是不是已經有了無數的粉絲簇擁,無論自己喜歡不喜歡這一切,都無可改變舅舅對他們的重要性。
父母去世,自己和唐糖也身懷重病,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撒手人寰,要說自己還有什么最祈盼的,那就是一家團圓。在如今這平靜安穩的日子里,就只差舅舅和自己們團員了。
舅舅,這都快一年了,你什么時候才回來?
吃完飯又聊會天,就已經是十點半,在這是被上發了會帶,不知不覺時間就到了深夜十一點半,水井灣一扇扇民居家的電燈都已經關閉,只有幾盞清幽的路燈還有氣無力地明亮著。
唐紙估摸著唐糖應該也都睡覺了,沒想到轉頭間卻看到這個丫頭穿著蜜黃熊的可愛黃色睡衣跑了過來。
“你怎么還沒睡?明天要上課。”唐紙埋怨道。
唐糖站在了石碑的旁邊,兩只手縮在袖子里,不停地揮舞著,俏生生地仰起腦袋道:“我也不知道,我今晚上一點睡意都沒有。哥哥你不是也沒睡么?”
唐紙跳下石碑,揉了揉小家伙的頭,不加梳理的發絲已經亂做了一團,道:“我也回去睡覺了,走吧。”
這樣的眺望本來也只是求個心理安慰,哪里來的巧合,自己會坐在這里,便等來舅舅呢。
唐紙拉著唐糖的小手準備回水井灣,妹妹嘟著嘴巴準備回頭的時候,卻忽然僵硬了身子,視線呆滯地看著前方。
“怎么了?”
發現唐紙居然不愿意走,不禁好奇地看著小家伙,唐紙目光緩緩順著她凝望的方向上抬,望向了黑暗的道路前端。
黃土路面不寬不窄,這些日子放晴,路面干燥而會有灰塵飛揚,路邊的樹木形成的樹影之下,有一道極其淺淡的黑色人影正在慢慢騰騰地行走,向著他們迎面而來。
他步行的速度極其緩慢,行走得也很是艱難,似乎雙腿之中灌滿了鉛石,每一步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而最讓人感到訝異的事情是,在這夜深寧靜的夜中,卻又沒有任何一點的腳步聲。
唐糖和唐紙的目光都被這道身影所吸引,某種本能讓他們兩人的心里都浮現了同一個猜測,兩兄妹同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凝望著來人。
這道身影不斷逼近,穿過了這條幽長的泥路,寒風忽然間開始慢慢地呼嘯起來,讓婆娑樹影如湖面蕩漾。
而這道身影也慢慢地走出了陰影,越來越清晰。
唐紙和唐糖的神色同時間變得越來越愕然,然后,兩雙眸子在星空照映下,又慢慢地泛起了酸楚的水光。
這道身軀緩緩地停在了他們的面前。
他身形瘦削,一張和媽媽有三分像的臉頰上滿是笑容,而他渾身都濕漉漉一片,水漬不斷地從他的身上落下,仿佛剛剛從河水中爬出來,然而滴下的水卻又無法打濕地面,甚至都留不下任何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