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每天處理的事情都無比地吵鬧,所以他最喜歡的地方,就是安靜。
鐘炎坐在后院的躺椅上,沐浴著春天下午和煦的陽光。
面前的這片自己栽種的菜地郁郁蔥蔥,蔥苗已經可以掐來炒菜煮面,他的面色則沒有一點春的氣息,甚至比起唐紙印象中的美天空蒼老了很多,白發也多了許多,身上這身前幾個月穿起來剛好的衣服,變得寬寬大大,已經兜不住他越發蒼老和佝僂的身子。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很是普通的綠茶,雙目無神地望著遠處一棟辦公大樓的恢弘的樓身,思緒放散。
曾經風頭無量的老人,此刻就像是個行將就木的普通老頭,在日光下靜靜等待死亡。
將茶端平在腹間,仲誼的身影緩步走入了院落,然后走到了師父的身后。
仲誼的臉色沉重,失落得仿佛是鐵鍋。
“師父……”
只是一開口,鐘炎就已經猜得到結果,蒼白的眉毛卻還是微微地挑了挑,仍然問道:“陛下怎么說?”
仲誼沒有敢開口,鐘炎冷聲道:“說完。”
仲誼吞吞吐吐道:“陛下還是不愿意見您,他讓徒兒傳話……”
沙啞的嗓音道:“傳的什么話,不要支支吾吾,說完。”
仲誼抿緊嘴唇,身姿低得更多,道:“陛下說,您不用再去操心王朝事了,也不用再想著面圣的問題,他不會見您,所有的一切都將過去,您年歲已大,安心……安心養老。”
鐘炎微微瞇起了眼睛,這雙去年矍鑠無比的雙眼,變得無比地昏黃。
當年零山所面對的窘境,果然,還是降臨到了自己的身上,在高墻之上自己就曾和仲誼說過這個局面的終將到來,但是沒想到,竟然沒有一點緩和的余地。
仲誼很擔心師父的狀態,“師父,您……”
“零山當年犯了不少錯,但是我相信,他犯錯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他出了問題,他的死也不會是所看到的這么簡單。全王朝都不覺得有問題,但我相信,絕對有問題,絕對不簡單,所以我才懷疑柳碎夢。”
“我不相信零山會無緣無故出錯,也不相信,我會無緣無故地看錯。”鐘炎微微笑了笑,“陛下不需要信任我,的確是我辜負了陛下的信任,就連國師大人都被我調查了一番,還沒有結果,失去信任也是情理之中。
既然這樣,又有些問題必須解決,作為驅魔護法,國之責任大于命,那我便不在以副司首和護法的身份來解決好了。”
仲誼的雙瞳驟然一縮,還沒來得及說什么,鐘炎冰冷而不容反駁的話語,就仿佛利箭射入他的耳廓:
“把唐紙叫過來,就說,鐘炎護法,想和他聊聊天,有些禮物,要送給他。”
仲誼感到渾身上下,冰涼徹骨。
鐘炎冷笑地合上眼睛,緩聲道:“就用我這條命,來換王朝百年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