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開疆拓土的目的在養民、富民、強民,疆土即開,兵者之責在衛國、衛民,兵來自于民,養之于民。
所以亞圣《孟子·盡心章句下》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
張珪聽得已經頭大,忙雙手把住孟祺的手臂,即懇切又耍賴道:“孟師傅,您慢慢說些”
孟祺說:
“少將軍,一般人能夠通讀兵書戰策,知曉練兵之法,能夠觀察天文地理山川形貌,計算輜重糧秣,戰爭消耗,了解敵國人情軍事,會用計謀,那么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可以做不錯的將軍;
但是要做到了解戰爭的根源、目的,知道戰爭該不該打,怎么打,即必須了解到,國家的戰爭,是為了國家的利益,無非開疆拓土,保護國民生產生活。
所以左丘明說國家的大事,在祭祀和戰爭;
孫子兵法說,兵事是國家的大事,直接涉及到國家興亡存廢,戰事未完,則不能輕言勝敗,戰事即便勝利,帶甲十萬日費千金,久暴師則國用不足。
但是他又說兵外而國利者未之有也,這一點我們蒙元騎兵卻實實在在是不一樣的!
蒙古北邊之地非常寒冷,無法種植,只能游牧,每到冬天,如果不能通過賣出牛羊獲得生活物資,蒙古人就只能承受饑寒交迫,白災一起(草原上大規模暴風雪,會掩蓋地上的草木,導致牛羊沒有食物凍餓而死,人也因此凍餓而死),千里雪沃冰封,那真是絕望呀,除了死亡,就是死亡。
所以蒙古人從小生活在馬背上,一兵三騎,日行千里,就食于敵,戰利品豐富,遠勝于生產,所以我們能夠打破孫子兵法的局限。
我們才能用這么少的軍民,打敗大宋的軍隊。”
張珪撓撓腦袋:“這么復雜?不過好像一聽,很有道理的樣子。”
孟祺接著說:
“至于你說到的咱們善待文天祥這件事情,得乎天子為諸侯,咱們如果失敗了,那就是千錯萬錯,但是只要咱們勝利了,那就是大智大勇大仁大義,什么人下蛆也沒用;
所以,關鍵不在是不是善待文天祥,而是勝還是不勝;
少將軍,從拔都(勇士)到鎮國將軍,欠缺的不是勇敢,而是智慧;
不是背書本解經義掉書袋,而是窮其根源,明其運化。
打個比方吧,我們看花很好看,如果想要一朵花怎么辦?當然可以搶下來、買下來、要過來、借過來;但是我們想要滿園的千萬朵花朵常年的盛開,那就要栽種。
有人說,整個花園,我家有錢也可以買下花擺上呀,說這個話的人,就沒有當過家;
所以《莊子·秋水》篇說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拘于虛也;夏蟲不可以語于冰者,篤于時也。
戰爭,驅動戰爭的是利益和利害,決定戰爭的,是物資獲取和戰爭人力,這是戰略的根源,在這之后,才有戰術”
孟祺見張珪依然猶猶豫豫,接著說:
“既然說到這個程度,我就替少將軍說說迫降和全殲;
這就分為比較迫降與全殲的——軍事利弊、民生利弊和朝廷利弊;
從軍事利弊來說,宋軍如果打仗,迫降敵軍,能夠減少戰損和撫恤,軍功也很高;
但是對我大元來說,我軍將士的利益主要是戰利品和軍功晉升,因為我蒙元軍制與宋朝不同;
宋朝輕視我蒙元,自然不屑于了解我軍軍制與將士的利益,甚至一些酸文腐儒喜歡尋章摘句,宋朝甚至文貴武賤;
但是他們人口太多,過于富庶,兼有兵器冶鐵之利,這是我蒙元全朝都比不上的地方,他們有大把的人口和物資可以浪費甚至破壞蹂躪,可是我們必須精打細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