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死相枕籍,音[sǐxiāngzhěnjiè],枕藉:縱橫相枕而臥,大意思人死的太多,相互交叉堆疊】
布日古力堪堪蘇醒的時候,全身劇痛,沒有一處不痛苦,只覺得喉道里面仿佛有無數的沙子,眼睛也發澀,鄭凱看處,視野里面也是模模糊糊,手抹了抹眼睛,才發現手上也是粘粘膩膩的,抬到眼前來看,一片殷紅。等了好一會,布日古力推開身上覆蓋的泥土砂石和灌木荊條等等,身上各處被撕扯刮擦留下的傷口,大多數都結了血痂,反正各處都疼的狠,也來不及細細辨認究竟傷到哪里,或者說,現在要考慮的是,哪里沒有受傷。
布日古力覺得自己一定是走運了,洪荒云豹之獸發威的時候,布日古力已經從族兄處學習來的團身抱頭法,老實說,這不是日漸驕橫的蒙古兵看得上——更多是被嘲笑的逃命技能,倒是漢人常常會用的。
天已經發亮了,布日古力知道,現在還沒有保住性命,要盡快離開險地。
布日古力很艱難地爬起來,一邊偷偷摸摸地向來的地方去看。
布日古力發現,似乎他——
什么也沒有發現!
一切都安安靜靜的,甚至連風都似乎被嚇過了。
沒有敵人。
但是一些鳥兒似乎多了起來。
布日古力膽子慢慢大起來,開始盡自己的可能向昨天中軍的位置移動,事實上,昨天右軍的位置,比他現在的位置更靠外,但是右軍那里,也沒有什么動靜。
逐漸靠近中軍,地上開始出現尸首,只是這些尸首大多被踐踏,大多數口鼻流血,布日古力是蒙古軍兵,見慣了生死的,看到這么多的尸體的慘狀,心里也多少受了影響。
但是舉目觀看,布日古力卻找不到中軍大營的位置,整個地面,有石頭,但是原來的大帳、投石機都不見蹤影,布日古力繼續向前走,走到一處,他覺得很怪異,仔細想了一下,原來這里的尸體,不再有被踐踏的樣子,尸體的密度也變小了,口鼻流血的狀況也逐漸變少了,他蹲下身體,去摸了摸,尸體的骨骼似乎都已經寸寸碎裂,有的甚至已經被拍扁了,但是口鼻流出的血并不多。
布日古力也是見多識廣的,尤其是,他有非凡的觀察能力,僅僅依靠徒步行走和觀察,一日之后,甚至可以基本不差地將日間所見,全部繪制下來,并且地點標注,只在方寸之間。
特殊的場面,讓布日古力心情越來越沉重,走了小半個時辰,布日古力找到了投石機的所在,那里有一些碎裂的木頭和木短,沒有燃燒的痕跡,仿佛被孩子手中折騰拆毀的玩具。
布日古力橫下心,開始向鷹嘴巖前進,他有昨天被俘的宋兵卞也的兵牌,雖然布日古力并不知道這個東西的用處,不過,這不妨礙他想透里面的關節,這一定是玄義軍的某種標志,如果想要探查玄義軍昨天的那種洪荒云豹,就必須有人打入玄義軍。
布日古力忍住痛,把宋兵卞也的兵牌繩子斷頭打上結,努力回憶著那個宋兵如何裝備的,他把繩子掛在脖子上,回到中軍大帳的位置,找到了卞也的尸體,剝下所有的衣服,把自己的衣服給卞也換上,卞也的身體比自己小一些,不過那個時代宋兵衣衫都比較寬大一些。
布日古力又翻檢了一番,找到了巴力的親兵那個皮囊,打開皮囊,居然還有熏肉,不過水囊已經爆裂開來,布日古力隨手撿了一把刀,開始割肉,并且吃了起來。
布日古力思索著,如何再一次潛入玄義軍,顯然,這一次他的身份一定只能冒充那個卞也,整個卞也在玄義軍的軍營之中,肯定有所在的伍和什,也有相應的百戶管理,要想瞞過這三個級別的熟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好在玄義軍成軍未久,非常熟悉的人可能并不多,不過這也說不定,因為玄義軍也是此前宋軍中招募的,只是成軍后,都被打散了改編。
所以在一個伍或者一個什中,有同鄉的可能性并不大,一個伍的人數內,都居住在一起,互相熟悉哪怕是三天也會相當了然了。
布日古力又拿出兵牌,仔細看了一眼——卞也,戍兵,后面有一串符文。從這個兵牌來看,卞也應該是真名,即便不是真名,反正現在叫這個,戍是戍守的意思,就是守備兵,應該戰力不強悍的那種,又在鷹嘴巖,很可能是守備鷹嘴巖的輔兵,那一串鬼畫符的東西(其實是阿拉伯數字),不認識。
布日古力想到幾乎只有一個潛入的辦法,就是裝作受創,甚至失去神智,
布日古力現在有些后悔,那個時候,應該自己來審問卞也,不過,他當時可不能自告奮勇,要不然,巴力怎么想,他可沒有把握,這個巴力喜怒無常。
布日古力努力思考當初黃毛兒審訊卞也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