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信心里一動,這恐怕會是自己頭一回聽淫詞艷曲,雖然可憐小娘身世,但某種本能卻促使他也豎起耳朵等待小娘開口。
在李業的催趕下,好似下了很大一番決心,小娘終于清了清嗓子,慢慢淺唱起來:
“侍女動妝奩,故故驚人睡
那知本未眠,背面偷垂淚
懶卸鳳凰釵,羞入鴛鴦被
時復見殘燈,和煙墜金穗…”
小娘剛一唱完,在座的人都是被鼓舞了某處的力量,紛紛高叫喝彩,幾位身前的矮案也被拍得山響。
李業更是把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微張著,滿臉紅得像是泡了紅染缸一般。
郭信緊緊盯著李業,果不其然,李業又開始叫嚷:“只唱不跳沒甚意思,不如跟我跳曲舞給兄弟們助助酒性!”說罷就從案后抽出身來,直走向端坐的小娘。
小娘見李業離座向自己走來,嚇得連站起身來后退,兩位樂師猶疑著不敢上前勸阻,其他人也都靜靜安坐原位,等著看眼前的好戲。
眼看李業越發逼近小娘,看到小娘微顫的嬌軀,郭信心里已是對李業十分不爽,但此時為了一個戲家出頭跟李業鬧矛盾顯然很不明智。
突然,小娘臉上一抹亮光閃過郭信的眼中——兩行清淚穿過面紗的遮擋淌了出來。
不知為何,郭信突然想起前世的母親……前世自己很小就沒了父親,家境貧寒全靠母親一人撐了起來,而他記憶里最難忘卻的就是自己犯錯時母親偷偷落淚的情景。
眼前的景象不覺間觸動了郭信,讓他再也無可忍耐。
“住手!”郭信一聲怒喝,頓時鎮住了已經捏住小娘雙手的李業。
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看著郭信。李業呆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放開小娘指著郭信破口大罵:“娘的,哪里來的田舍漢也敢攔老子!”
郭信卻已經從案后走了過來,李業全然不怕,也捋起袖子迎了上來,嘴里還不忘著咒罵。
郭信已經全然忘記了后果,見李業攥著拳頭就要過來廝打,輕哼一聲,還沒等李業沖到面前,就搶先一個箭步踢了過去。
郭信常年習練武藝,李業又本就矮小瘦弱,頓時就被他踹翻在地,所幸他腳下留著力氣,李業很快又趴了起來,吼叫著作勢撲過來。
這時眾人看局面失控,哪還敢坐著看戲,自動分了兩邊人分別抱住郭信和李業,烏泱泱地苦勸起來:
“喝多了!都醉酒了!”
“為個娘們不值得。”
“郭郎得給一個面子……”
李業口中惡語還是不停,扭著身子還想掙脫要來廝打,郭信卻大喊一聲:“我喝多了,李郎擔待!”接著便頭也不回獨自開門朝外走去。
不一會,史德珫和鄭諄也跟了上來。
史德珫走在郭信身旁,毫不顧忌地大笑道:“我本以為我史某是真兒郎,沒想到郭郎連節帥的郎舅都敢打,這才他娘的是真丈夫!”
鄭諄卻是滿臉疑慮,低頭后悔道:“我叫郭郎來本是好意,沒想到卻出了今日這事,不過郭郎做法確實有些過了…”
郭信此時也已經感到有些后悔,但又偏偏覺得心頭暢快無比。聽著兩人的話,他不禁搖頭暗想,自己有時確實是個感情用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