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嗚嗚大哭,像個孩子似的劉峰,李世信松了口氣。
拍了拍劉峰的胳膊,他安慰道:“快忘了不要緊,咱們......把它們記下來!”
說著,李世信便對一旁的劉峰孫子招了招手,將老爺子推到了屋里。
......
劉峰的房間之中。
劉峰的兒女和一群老粉都趕了出去。隨手在屋里找了紙筆,李世信坐到了床邊。
看著默默躺在床上,宛如生了一場大病的劉峰,樂了。
“峰哥,今天咱們什么也不干,就把你能想起來的事情全都記下來。好不好?”
床上,劉峰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絲茫然。
“這......從哪兒說呢?”
“隨便,你能想起什么,就說什么。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回頭我幫你整理。”
面對李世信的寬慰,劉峰將目光落在了天花板上。
想了半天,才悵然道:“我是我們老劉家三個房唯一的獨苗......我記得那年我15歲,中央發廣播說美鬼子打過來了。我就和我21歲的外甥王順德,偷著去了公所謊了虛歲,報了名......”
“我二伯娘當時就在公所交秋糧,知道我報了名,踮著小腳就跑回了村里,叫了十幾個本家把我給搶了回去,用鎖鏈給鎖住了。那時候是啥時候,打完鬼子打老槳,老劉家男丁十之**都死在槍炮下面了,他們害怕斷了后,說什么也不讓我去......”
“在倉房里,我撬開了一塊樓板,爬上了棚,晚上趁著幾個本家老嬸睡著了,就跳了下去,找到王順德,抹黑跑到區公所住了一宿,第二天和500多個青年跟著接兵的指導員到了縣里,在那練投手榴彈、挖戰壕......3個月之后,我們才坐鐵罐車到了邊境。”
隨著老爺子沒有什么頭緒,而且時間和事件含混的敘述,李世信手上的圓珠筆宛若游龍。
一個天然的故事劇本,已經成型。
“原本我娘怕我早夭,給我起了個賤名叫劉丫。入了朝之后,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山。真高,真大!趴在山溝溝里躲飛機偵查的時候,我就問指導員比山還高的叫啥,指導員說叫峰......在哪兒,我就把名給改了。指導員......”
提到老戰友,劉峰的敘述一頓。
“指導員......是滬海人。我記得他......他是全連唯一一個戴眼鏡的。長啥樣來著?欸?長啥樣來著?”
正在準備記錄的李世信看著床上的劉峰因記不起戰友的長相,臉上染上了十分的痛苦,眉頭一挑。
劉峰的木箱子里,是有一沓照片的。但是照片多是后來照的,真正記錄他和他隊友的照片,只有寥寥兩張,還不甚清晰。
看著老爺子痛苦的模樣,李世信提起了筆。
在本子上刷刷刷花了幾個簡筆畫。
那是一只萌萌的兔子。
為兔子畫上了五角星軍帽,又填上了一副黑框眼鏡,李世信將速寫本遞到了劉峰老爺子的面前。
“像不像?”
看著那萌萌的兔子,劉峰老爺子一愣,樂了。
“嗯!有神韻!”
可是樂著樂著,老爺子的眼淚就又下來了。
“就是比指導員看著胖太多啦......他死的時候是我給他抬下陣地的。那么高個子的人,餓了幾十天,走的時候就剩下一把骨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