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蒼老的童謠,便傳了出來。
“金菊花,銀菊花,有因莫許萬富家。
富家媳婦真難做,對面春米對面量。
還要講我偷谷偷米親爺娘,
我骨爺娘遮爺娘?
金鑲屋柱銀鑲梁,金絲竹竿曬衣裳。
磨磚湊地金堂光,石板明堂一樣長......”
在方言獨特的韻律下,它似乎有一種讓人平靜下來的魔力。
那童謠不知疲倦的一遍遍唱念著,不知念了多少遍,直到基地中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靜靜的聽著那仿佛來自亙古的鄉音。
十分鐘后,那價值幾十億的同步衛星完成了它“為月地進行一次不少于二十分鐘對話”的使命,進入到了月背面。
基地內的通訊斷了。
分離的時候,終于到了。
在那一蒼老而渺遠的童謠余韻中,喬萬里放下了手中的電腦,看向了身旁紅著雙眼的李根稷。
“大科學家,你說死,到底是個啥滋味?”
李根稷歪了歪腦袋,樂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浩渺的宇宙,他伸出了手,比劃了一個大大的圓。
“想象一下你在平原上走著,突然迎面遇到一堵墻。這墻向上無限高,向下無限深,向左無限遠,向右無限長.......這就是死亡。”
聽著他的解釋,喬萬里眨了眨眼。
他拿起了酒瓶,灌了一口之后,遞給了李根稷。
“你們搞科學的說的太深奧了。”
“推測嘛,我也沒死過。你倒是說說,死是個啥滋味?”
喬萬里沒有回答,而是將臟兮兮的手探進了懷里,摸摸索索出了一張女兒的照片舉過了頭頂,放在了基地玻璃頂外的地球旁。
“就像是做了個夢,夢里......有家吧。”
李根稷笑了,他也將也拿出了自己的故鄉的照片,拼接在一起。
他的另一只手,輕輕地放在了分離按鈕上,按了下去。
基地之外的月球推進器,隨即發出一陣爆閃。
一道長長的噴射束,夾雜著無數的碎石和碎片,噴薄而出!
那長長尾焰所指的方向,地球赤道上幾千道光柱騰空而起。
它開始以一個及緩慢的速度偏離軌道。
它承載的山和海,在這一刻......沸騰了起來!
大氣層在極具的震動下,開始變形。隨著軌跡的變化,它仿佛化身成為了一顆巨大的彗星,又仿佛是一個第一次走出家門的孩子,邁出了屬于她的......第一步。
李家村。
感受到天地的變化,李老根放下了那部手機,默默的坐直了身體。
他將頭靠在了一旁的墓碑上。
下一刻,他身后的大山,傾倒了下來。
鏡頭隨著震動飛快拉升,略過那化作了一個巨大墳墓的李家村,略過那巨大的行星發動機,略過了那雄雞般的宏偉的版圖。
版圖上,未熄滅的燈光在閃爍著一串重復的摩斯碼——那燈光,仿佛是離別前的揮手。
漸漸崩塌的月球基地里。
“能看清嗎,說的啥?”
“再見。再見。再見.......”
和喬萬里碰了個瓶,李根稷看著那正在慢慢停止自轉,在不遠的將來便會抵達木星軌道的星球笑了。
“再見了,我的......流浪地球。我的......家。”
隨著他緩緩閉上眼睛,熒幕漸漸暗去。
《流浪地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