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拉身穿金紅配色的錦衣,大步流星地走在摩根海姆王宮的懸空門庭中,他的披風在穿堂的凌風中嘩嘩作響,繡在上面的白色雪鸮像是活物一樣,隨風大張著羽翼。
這條門庭是通往國王書房的唯一通路,無論是春夏秋冬,自高塔間穿梭而過的強風總是會在這里侵擾著過路者,讓人難以在步行中保持從容。
這一設計的意圖顯然是為了警醒后來者,要時刻銘記凜冬的滋味。但事實證明,高尚的寓意并不會對一代又一代的國王產生多大的影響。大家依舊是個性鮮明地創造著一個又一個自我的歷史。關于這一點,弗里德曼已經在史書上讀得夠多了,也親身經歷得夠多了。
弗里德曼一手扶劍,另一只手大幅度地擺動著,迅步地跟著雷德拉的步伐。上一次走在這條路上,還是在十年前。那時候,弗里德曼每周都要前往國王書房,向已死的摩根國王威爾格弗摩根匯報騎士團的事情。
弗里德曼還記得威爾格弗的步伐,也是如此大步流星,目中無人。似乎君王都喜歡這樣驕傲的步態,并將其視作是一種王權的標志。
但奧古斯都卻不同,奧古斯都的步伐永遠是那么從容,總是會照顧隨行者的節奏。弗里德曼曾悄悄觀察過,祂在走路時腳尖是朝向正前方的,不若大多數人那樣,像一只愚蠢的鴨子一樣向著兩側開立。那才是真正的、屬于王者的包容與正直。
弗里德曼如此想到,不由間已經穿過了門庭,來到了書房的大門前。
雷德拉從懷中掏出一把纖長的黃銅鑰匙,插入了門孔中。頗為費力地轉動了幾下鑰匙后,才讓機關勉強卡到了正確的位點上。
“這把鎖該換掉了。”雷德拉皺眉道,隨即推開了房門。
弗里德曼緊隨其后步入屋內,房門在彈簧的拉扯下自動關了起來,將凌冽的風留在了外面。
雷德拉將繡著雪鸮紋樣的披風掛在了墻上,接著便坐在摩根國王專屬的書桌后,旁若無人地翻閱起文件。
弗里德曼安靜地站在墻邊,習慣性地保持著侍衛的姿態,眼睛卻一動不動地觀察著雷德拉。
雖說是弗里德曼自己要求留在摩根海姆的。但他怎么也不會想到,雷德拉居然會允許他在私下的場合里跟著他。要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殺掉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對弗里德曼而言簡直是輕而易舉。
但雷德拉顯然有這樣的自信,認為弗里德曼無法拿他怎樣。無論是性命上,還是其他的什么把柄上。相反的,弗里德曼卻隨時有可能暴露自己的弱點。
這讓弗里德曼的警惕心變得更加強烈了。很早以前,早在他還身陷王國政壇的時候,弗里德曼就聽說過關于雷德拉的不少事情。人們將其稱作為“南方豺狼”,而此刻,弗里德曼無疑是在與狼同行。
雷德拉不斷翻看著一卷又一卷羊皮紙,絲毫沒有在意弗里德曼的目光。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太陽也從當空墜入向南的窗子中。弗里德曼只覺膝蓋發酸,隱隱的濕痛迫使他再一次意識到自己已經老了的事實。
“你大可以找個舒適的地方坐著,拉森先生。”雷德拉用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寫著什么,頭也不抬地說道,“如果你想躺著我也不會介意。”
“不必了,現在不是什么謀求安逸的時候。”弗里德曼平靜地回答道,強迫自己不去在意膝蓋的酸痛。
“摩根做派,不是嗎”雷德拉輕聲笑了笑,將寫好的羊皮紙卷成紙筒,蓋上了斯特洛韋爾家族的火漆印。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