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內爾城的夜晚有著自己的特色,它降臨的如此之快,以至于那些一個小時前還喧囂不堪的商業街道,此時卻像是墳場一樣寂靜。
沿街的店鋪大門緊閉,不少有心的商家甚至花大價錢加裝了魔力鎖。至于那些往來奔波的客商,此時也像是一齊消失了似的,唯有旅館中亮起的成片燭黃,放能讓人確信他們依舊身處這座城市中。
在西明神教的語境中,黑夜是屬于月亮和魔力的時間。當奧古斯都揮斥著烈烈灼日隱于地下時,愛麗希絲那溫潤如水的光芒便會惠澤大地。
這是諸神賜予人類的休息時間,不宜勞作、不宜奔波。千百年來,虔誠的人們一直篤行這一原則,即使是塞內爾城這樣充滿世俗煙火氣的商業都市,也少有人愿意在晚上勞動。這讓那些信奉拜金主義的大商大賈們也不得不做出妥協,隨著他們的雇工一同耽于這座城市的節奏中。
但這并不意味著塞內爾城的黑夜就是安詳的。實際上,當日光隱去,燈火亮起,這座城市便會掀去華美的衣裝,暴露出另外一副兇狠模樣。那些晝日下的小偷小摸,小打小鬧,全部都會肆無忌憚地展現出來。
如果說尋常的地痞流氓只會在酒館中斗毆滋事,小偷強盜也不過是打些無知旅人的主意,尚且不值一提。那么那些殺人狂、施虐狂、獵貞者與職業殺手,才是黑夜下塞內爾城的真正主人。這些人游走在大街和巷里,如同是夜行的百鬼,直教尋常人不寒而栗。
也唯有在這時,人們才會想起諾特蘭庇護地的意思這片土地庇護一切生靈,無論善人還是惡徒。
吳雍和于洛穎便是在這個時候開始尋找那兩個小強盜的。他們跟隨著于洛穎的魔法信使穿過一條條街道,無論走到哪里,都能感覺到一股股不懷好意的視線。有幾次,他們的身后甚至響起了腳步聲,以及利刃出鞘的聲音。但吳雍卻從未回頭,也未曾加快腳步。
咚
一陣悶響從身后傳來,接著,是沙袋般沉重的墜地聲,吳雍頭也不回地頓了頓首,接著又像是個沒事人一樣挽著于洛穎向前走去。他的身后,伊格納爾從一團幾近無形的黑焰中遁出,站在兩個昏迷不醒的惡徒旁。黑騎士朝著自己的主人行了一禮后,便重新化為黑焰,與四周的陰晦融為一體,繼續在暗中保護著兩人。
黑夜是屬于邪惡之徒的時光,可當他們的對手是一位真正的惡魔時,施暴者便不再是施暴者,而是受害者。久久未曾呼吸過新鮮空氣的伊格納爾似乎也對暴力充滿了渴望,無論是對自己的主人有威脅的還是沒威脅的,只要是在吳雍周圍20米內的,只要伊格納爾品嘗到了其內心邪念的,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將其一掌拍暈。
吳雍和于洛穎繼續跟隨著魔法信使的軌跡而行。他們幾乎穿越了整座城市,在經過了5個大型市場、7個主題商業街、數十座拱橋后,便徹底離開了商業區。四周的房屋開始變得越來越簡陋、密度也越來越高,平整的方磚道路到了盡頭,僅剩年久失修的老石子路,再到后邊,就只剩下泥路了。
此時,兩人所身處的地方是一處擁擠而陳舊的住宅區。廉價的木板拼湊出毫無造型可言的火柴盒房子,為了塞下更多的居住者,更是不計后果地堆徹著高度,將違章建筑壘出一層又一層,頗有一股子蒸汽朋克的魔幻感。
那些房子的周圍雜草叢生,散漫的狗尾巴草簇擁起不起眼的野花,頗像是一群貧窮的小伙子追求著同樣貧窮的姑娘。各家各戶前都開辟了一小方簡單的菜園,其中種植的也多是豆類這種易于成熟的東西。
這幅光景讓吳雍想到了摩根海姆的底城區,毫無疑問,這里便是塞內爾城的貧民窟。
魔法信使繞著周圍飛了幾圈后,最終停留在一棟最大的房子前,不再飛行。于洛穎收回了自己的信使,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后,朝著那棟房子走去。
“喂”
正當此時,一道強有力的嗓門突然響起,只見一個彪形大漢從某間屋子中走出,手里拿著燒火用的鉗子。
“你們是誰”那大漢震聲問道,讓吳雍的耳膜都顫了顫。
“他的身上沒有明顯的邪念”化身黑焰的伊格納爾飄向吳雍的耳邊,對他低聲說道,“要我解決他嗎,吾主”
“不必,你先回來吧。”吳雍鎮定地說道。
“謹遵您的旨意。”伊格納爾說道,隨即鉆入吳雍的掌心,重新陷入沉睡。
大漢皺著眉頭,揉了揉眼睛,似乎覺得自己看到了什么東西,卻又一副不太確信的樣子,這讓他的敵意又多了幾分。
“我們只是兩個普通人,想要見見那一家的主人。”吳雍指向了魔法信使方才停留的房子道。
“那一家”大漢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打量著兩人的行頭,雙手握起鉗子道,“你們要做什么”
吳雍思索了一下,攤手道,“抱歉,事出有因,但”
“呸”大漢朝身前吐了口痰,隨即朝著四周揮了揮手。
“都出來有人要鬧事啦”
話音剛落,吱吱呀呀的開門聲從四周響起,男人們從各家走了出來,手中拿著鋤頭、木棒、菜刀等各式各樣的“武器”,他們的孩子扒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張望著外面。
“嘖”吳雍搖了搖頭,剛準備伸手抽出黑騎士,卻突然想到了伊格納爾的話
“他的身上沒有明顯的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