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姆恩婭騰地睜大了眼。
——這個女孩能看見我?
女孩又仔細盯著布洛姆恩婭看了看,方才露出一個帶著歉意的笑。
“啊……對不起,我把你認成我以前見過的一個亡靈姐姐了。不過……你也是亡靈嗎?”
布洛姆恩婭默默地點了點頭。
——能看到亡靈,而且顯然,以前也見過亡靈,難道說……
“你在做什么,這里?”布洛姆恩婭問道。難得遇到可以交談的人,她努力地搜羅起腦內的詞語,用這個時代的語言問道。
女孩略顯疑惑,但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住在北邊的村子,國王派人來我們村子,他害怕我的血脈,要殺死我。所以我,逃了進來。然后,遇到了那幾個強盜。”
女孩邊說邊比劃,語速很慢,不時還會停頓一下,很明顯在照顧布洛姆恩婭。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女孩的臉上劃過了一絲憂傷,但隨即便被笑臉重新替代了。
布洛姆恩婭聽懂了大部分的意思,只是沒有明白“血脈”一詞。
國王懼怕某樣東西,屬于這女孩的某樣東西。
“你的國王,是拉格納的孩子?”布洛姆恩婭問道。拉格納是她們那個時代最為強大的人,當時,他已經統一了很多部落,正朝著建立一個國家的目標前進。
“拉格納?”女孩有些不解,“不,我們的國王是艾里拉.摩根。”
艾里拉.摩根,這是個完全陌生的名姓,絲毫沒有拉格納氏的影子。看來外面的世界,早已經物人皆非。
“你的名字?”布洛姆恩婭又問道。
“我嗎?咳咳——”女孩輕清了清嗓子,“我是赫婭,烏勒爾村的祭司之女,赫婭.烏勒爾。”
聽到對方的名姓后,布洛姆恩雅愣住了。
赫婭,是古語。意為“美麗的女孩”
烏勒爾,是那早已被不祥之劍所滅亡一族的姓氏。是她,布洛姆恩婭.烏勒爾的姓氏。
“你……”布洛姆恩婭激動地抓住赫婭的肩,卻撲了個空,“你,烏勒爾?你們,為什么叫烏勒爾?”
赫婭被突然激動起來的布洛姆恩婭弄得不知所措。
“啊……我們村子的祖先就姓烏勒爾。聽說很久以前自然之神余安向烏勒爾的村子投下了一柄黑劍,將整個村莊化為烏有。當時,我們的祖先恰好在外村交易,所以才逃過了一難……”
“余安大人……黑劍……是余安大人的……?”
布洛姆恩婭像是失了魂一樣的偏坐在地上。
——那柄劍,是余安大人親自投下來的。怪不得呢……怪不得她不來救我們呢……
布洛姆恩婭兀自笑了起來,她笑了很久,完全不顧其它。身為亡靈的她,從不知人類的倦怠,她無法讓自己笑到精疲力盡,好忘去這個事實。
所以,她停止了這無意義的笑。說實話,困擾她百年的疑惑以這種方式解答后,她的內心反倒是很平靜。她不知道這是坦然,還是喪失了一切的絕望。
但同時,隨著真相到來的,還有希望。
“赫婭,你是……祭司之女?”
赫婭點了點頭,她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小刀,展示給了布洛姆恩婭。
“你看,這是我的祭器。我們家世代都是村里的祭祀,嗯……其實祭祀也就是村長,延續烏勒爾血脈的人,我們的身體里有……veharie”
布洛姆恩婭自然是認得烏勒爾族的祭器——一把能夠保存人魂魄碎片的小刀,但讓她更感興趣的,是女孩說出的詞語。
Veharie,這個詞對于布洛姆恩婭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它的意思是——薩滿之血。
一切都說得通了,國王所懼怕的東西,是薩滿之血,那是先民尚未滅絕的象征。無論在何時,舊的血脈都足以撼動新的王權。
而眼前的這個女孩,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自己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