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噠噠,二噠噠,三噠噠……”
吳雍自恍惚之中回過神來,正發覺自己被一個稍年長的女子環抱,隨著有規律的節奏舞動著身體。
……?
他不太清楚現狀為何,卻總覺得這女子有些面熟。
“玲玲老師,為什么我要學跳舞啊……”吳雍聽到自己說出了話,盡管那不是他想說的。
“因為跳舞能讓人感到開心。”眼前的女子回答道。
……玲玲老師?
他想起來了,那是他小學時候的國標舞老師。這時,他才意識到,這是他的回憶,他只是自己回憶的旁觀者。
吳雍努起了嘴,“我沒覺得開心。”
玲玲老師停下了舞步,輕輕地摸了摸吳雍的頭,以一個復雜的眼神看著吳雍。
當時的吳雍并不懂,但現在的他已然明白。那個眼神,是可憐的眼神。
“我想去找同學玩,不想學跳舞。”
“等會我們就下課了,你下午可以去找同學玩呀?”
“下午要上奧數班,明天還有素描和跆拳道……”吳雍伸起了手指,細數著滿滿當當的行程,越說越氣餒。
“而且……”吳雍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我們班的同學都怕我,他們說煤老板都是黑社會,說我是黑社會的兒子。”
“別聽他們瞎說,”玲玲老師彎下身來,讓自己的視線和吳雍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你爸爸是憑著自己的雙手賺錢的人,是很優秀的人,你也會成為一個優秀的人,比你的同學們都優秀。”
……優秀。
那是吳雍從小聽到大的一個詞,也是纏繞了他十余年的詞。
這個詞讓吳雍的心底生出了一股厭惡,他仿佛奪回了一些身體的控制權,扯著干燥的嗓子想要說出些什么。
還沒等他說出口,玲玲老師便如同煙雨一般消散了。周圍的事物重新組合,化為了新的場景。
那是一棟寬敞而明亮的別墅,造型浮夸的偽巴洛克風格茶幾上擺放著一套頗為精貴的茶具,產自英國的吊頂水晶燈映亮了墻上那幅被寺廟方丈開過光的題字。這房子充斥著黃花梨木和古夷蘇木制作的貴重家具,中式的風格和歐式的搭配硬碰硬,形成了極不協調的景象。
這里,是吳雍的家。
吳雍站在沙發旁邊,望著上面喝得爛醉的男人。
“爸……”
男人睜開了喝得腫脹的雙眼,朝著吳雍露出了一個笑。
“誒,兒子?現在幾點了?”
吳雍望了一眼墻邊的座鐘,“快中午了。”
昨天晚上,在父親手下干活的一個叔叔匆匆忙忙地來到了他們家,吳雍躲在自己的臥室里,斷斷續續地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什么節能減排、取締高污染企業、栽贓、官司。那叔叔走之后,父親就一個人坐在客廳里,開了瓶珍藏的白酒,自個兒一人喝到了半夜。
“中午了啊,該吃飯了,叫你張叔做飯去。”
“張叔昨晚請假回老家了,您忘了?”
父親愣了一下,磕絆地點了點頭,“哦……哦,對對。”
他費力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手正好碰到了一旁的白酒瓶,那瓶子里尚且殘留著一些酒。
“來,正好,咱爺倆喝一杯!喝完叫個外賣。”
父親說著,伸手從茶幾下拿出兩個小盞來。吳雍走上前去,一把按住父親的手。
“爸,別喝了,你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