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茫然地回過頭,看了弗里德曼好半天,也沒認出他的身份來。盡管如此,他依舊一口一個“大人”,奢望著得到對方的庇護。
“拉森大人,想必您也很清楚了——他是一個逃兵。而且,戰爭已經打響了,沒有什么和平協議可言了。”雷德拉笑了笑,隨即轉變為一張冷峻的臉,“馬斯。”
受呼喚的人從大門前走了上來,那是一個面目可怖的壯漢,光禿禿的頭顱如同寸草不生的荒原,拒絕了一切生氣和可以稱之為柔和的元素。他的右眼周圍紋著焰形的刺青,青黑色的印記順著右鬢攀援,直朝著后腦勺而去。
壯漢沉默不語地架起士兵的胳膊,粗暴地將他向著門外拉去。
“不……不!我的大人!求您了!我不是逃兵!”士兵厲聲尖叫道,不斷掙扎著自己的雙腿,骯臟泥濘的衣服在鮮亮的地板上拖出一道污印,讓在場的大人們厭惡地噴了噴鼻子。
弗里德曼眼角抽搐地盯著雷德拉,滿心的怒意化為消散不去的熱量。但緊接著,這股怒意被強烈的憂患所擊垮,他的腦中猶如萬千洪流涌過,帶來了無數可怕的景象。
魔物的腳蹄踏過空無一人的科莫村,深入摩根腹地。村民被屠殺、士兵被撕裂,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無一幸免。高企的王都城墻瞬間傾倒,曾經雄偉的建筑在火光中化為廢墟……
他覺得渾身泄了勁兒,像是一個無力的老人那樣,架著扶手緩緩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他用手撐著額頭,只覺一陣頭暈目眩,士兵的尖叫聲像是糾纏不清的噩夢一樣,隨著其他可怕的景象回蕩在他的腦海中。
——下界的魔物正在糟蹋我的家鄉,而我卻在這里坐著,放任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過……我在等些什么?
弗里德曼捫心自問。
“軍團長……”于洛穎輕輕地將手放在弗里德曼的胳膊上。
“抱歉……”弗里德曼喘著粗重的呼吸道,“請允許我靜一靜。”
吳雍將手架在一起,遮住了半張臉。他的心思陷入了某種纏亂的境地。
——下界魔物失控?怎么可能?術士廷計劃了十幾年的事情,居然會這么輕易地失敗?
——不,現在應該考慮的不是原因,而是對策……
雷德拉拍了兩下手,吸引在場領主們的注意力,“事情已經很清楚了,摩根人失敗了。下界的魔物正在他們的土地上肆虐,讓他們飽嘗自己作的孽。那么……我們對此應該作何反應呢?”
在場的人們交換了一下眼神,一個勢力頗大的領主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各位大人,正如元帥所言,這是摩根人自己作的孽。況且他們曾妄圖用這股不可控制的力量來對付我們,我們沒有義務對敵人施以援手。”
其他人紛紛點頭贊同,竟無一人提出相左的意見。
——這些人……
吳雍吐出一口濁氣,從桌前站起身來。
“我一直相信戰爭的目的是衡量得失,而不是恩怨。你們就不怕下界魔物在摩根肆虐完后,侵入你們的土地,屠殺你們的子民嗎?”
“就算是那樣,摩根人也已經消耗掉大部分的魔物了。”那個發言的領主反駁道,“而且,魔物既有可能向北進入大荒原,也有可能往諾特蘭移動,能來到安特利維奇的只會是少數。我們的騎士足以解決那些低劣的畜生。”
其他人再一次應聲附和。
“恕我直言。”于洛穎也站了起來,盡量保持著克制的語氣道,“這是國與國之間的問題。我不認為這種事情是在座的各位能夠決定的,只有托連恩國王可以下達最終的命令。”
領主們面面相覷,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是的,只有我們尊敬的國王才有這個權力。你說的不錯。”雷德拉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但國王陛下遠在赫爾姆加德,就算派出最快的信鴉,得到回復起碼也需要三天的時間,這三天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