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航坐在鍋附近的一塊木頭上,在煙熏火燎中烤著他的手腳,雖然院子里不時刮過寒風,呆在火邊上也比那破屋里的陰冷強。
這已經是第二天了,這個僅剩四百人的所謂團,居然還在這村里耗著呢。昨天,撒出去偵查的九個小組跑了兩個組,壓根沒回來。
其中偏偏有去查驗陸航所說情況的那一組。天已黑,再派人又沒意義,偵查回來的七個小組都匯報了無異常,這給了英明的團長大人再多留一天的勇氣,也讓倒霉的陸航延長了刑期。
他都納了悶,難道那些鬼子的偵察兵錯過了這里?如果發現了,現在也該出現了,怎么連一點端倪都沒有?
難道鬼子也嫌天氣冷?等著雪化開春再過來?不管怎樣,沒義務呆在這里陪他們等死,陸航打算吃完了這頓版,就琢磨脫身。
一個邋里邋遢的兵從破屋里懶洋洋地走出來,歪戴著臟兮兮的破軍帽,兩手在油光锃亮的袖口里對抄著。
他也是個炊事兵叫王帥,附近的人都叫他衰鬼,衛兵送陸航到這里的時候,指名要這個衰鬼負責盯陸航。
陸航是在這樣的隊伍里呆過多年的老兵油子,觀察到現在,他能看得出來,這個衰鬼是個典型的刺兒頭兵。
他看起來是個普通的炊事兵,可是什么活兒都不干,連炊事班班長都不管他,與其說是不管,不如說是不愿招惹更恰當。
這是睡到現在剛起,衰鬼站在院子里冷冷打了個哈欠,瞇縫著無良的眼,注意到了鍋邊烤火的陸航:“哎?我說……土八路,你怎么沒跑了啊?”
來到這里到現在,這是他第一次對陸航張口說話,陸航根本不回頭,懶得搭理,繼續烤著火,他知道,這個叫衰鬼的玩意昨晚假睡了一宿,他的槍一直開著栓,子彈上膛,就等著陸航出點事,因為他看到了陸航那塊手表和快慢機,動了占有的心。
見陸航沒反應,衰鬼晃蕩到了陸航身后,盯著陸航挎背在腰畔的駁殼槍套:“怎么就沒下了你的槍呢?快慢機?打開給我瞧瞧?”
“敢伸一手指頭我就給你撅了!”
“什么玩意?特么把你能的!你撅一個我看看!”衰鬼伸手去扯陸航的槍套。
這一瞬間,他發現八路終于回身了,不只是回身,同時那右手里正從火堆中抽出一根烈烈燃燒著的木棒,動作看起來似乎好慢,可是轉瞬即成疾風。
“嗚”那是火焰被掄圓在風中的烈烈破風聲,清晰刺耳,毛骨悚然。
“咔擦”火星四濺,炭碎橫飛,近在咫尺,躲閃不及,結結實實的當頭一火棍。
任是火棍已被燒脆不夠結實,也把衰鬼當場砸趴下了,那歪戴的破帽子頂上砸出了一個刺眼的黑色印記。
滿院子人全傻眼了,一切都來得太快,不及明白狀況。
陸航是個八路,可他這個半路出家的八路正是從這樣的環境里走出來的,他太清楚這里邊的弱肉強食法則了。像衰鬼這種**,只要讓他一步,就再沒好日子過。
趴在地上眼冒金星的衰鬼扯開嗓子:“狗八路打……”后面的字還沒來得及擠出牙縫,感到后背被踏上了重重的一腳,只好停下發聲改出氣兒。
一腳踏著衰鬼,一手拎著半截尚在燃燒冒煙兒的棍子,陸航靜靜環視院子里的幾個觀眾:“有幫忙的么?現在站出來!”
幾個炊事兵正在攥著拳頭,相互大眼瞪小眼猶豫之中,破院門吱嘎一聲被推開,
推開破門,狼藉的院子里火未滅,繚繞著余煙,旁邊的地上灑落著一些水,冰冷骯臟的地面上升騰著水汽顯示余溫尚在。一個邋遢兵正趴在火邊的地上,用臟手一把把地把地面上倒灑的水抓爬著,在邋遢兵身上陸航一腳踩著背上。看來,這里剛才打過架。
剛剛進門的姚參謀愣住了:“這什么情況?”
衰鬼看到參謀進來大叫道:“姚參謀,這個土八路打人,我受傷了!”
參謀撇了倆人一樣,臨走時撂下句話:“叫衛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