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應驗是因為那詛咒,但也可能是因為飄雪,無論是什么,她都怕。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退,她沒有勇氣打開這扇門去迎接落雪,雖然她很想。
于是,她來到了窗邊,倚著,靜靜看。
窗外仿佛越來越白,越來越亮越來越刺眼,那些舞蹈中的雪花,映襯得屋子里更暗了,似乎漸漸黑了,最后只能看到那扇四四方方的窗外落白,和靜靜倚在窗邊的美麗背影,剪紙般的靜。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
空一縷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證候來時,正是何時?
落雪時!
賭了今天不想明天!一顆頹喪的心,讓那張秀氣陽光的臉上多了幾分猙獰。沒錯,是猙獰,猙獰地盯著賭桌上的骰盅看。
人頭攢動,烏煙瘴氣,吆五喝六,棉簾堵了窗,熏黑的油燈罩子放著昏光,把賭坊里映射得凌亂晦暗如囚牢。
“開啦!一二三小!”
莊家拎著剛剛揭開的骰盅,靜靜看著賭桌對面的狗漢奸,沒敢伸手去拿他剛剛押在桌上的槍,因為他是偵緝隊副隊長,姓張,叫張富貴,曾經把那姓錢的都給滅了。
又輸了,最后一次輸了。見莊家不敢來收,他將擺在桌邊的槍套朝莊家一推,咣啷啷——滑到賭桌對面,愿賭服輸,不賴賬!
沒了槍,倒覺得輕松了一點,起碼有理由離開這了。系上黑衫領口,戴了黑色禮帽,從懷里掏出了那副圓墨鏡,在衣襟上仔細擦拭,認真架上鼻梁,靜靜轉身,兩旁賭眾慌不迭閃開路。
門推開,豁然一陣冷氣拂面,街面上的原本臟污此刻覆滿了潔白,干凈得不似人間。雪仍在落,大片大片,無風也飄。
居然下雪了!他喃喃,黑色身影在這白色世界里顯得格外刺眼。
然而,佇立賭坊門口的街邊,他再也沒動,墨鏡后的視線穿過落雪的街,靜靜看著街對面站在落雪中的美麗身影,她正在望過來,朝他笑。
行人匆匆在他視線里經過著,墨鏡后的眼不敢眨,他怕一眨眼,這幻覺就不再了。
仿佛過了很久,她走過了街,穿過了飄雪,站在了僵呆的他跟前。
“你說過會請我吃飯。”
“你來得……實在不是時候。我這倒霉鬼……剛剛輸掉了一切。”
“我不信!”
“為什么不信呢?”
“因為你是孫悟空!”她忽然再次笑了,笑得很開心,映在墨鏡鏡片上美麗面龐,比她身后的落雪更美。
這一瞬間,狗漢奸幾乎醉了,忍不住低下頭,不經意地踩碎了腳邊一塊雪,又轉頭,看向街遠處的喧囂,鏡片后的眉梢重新挑了起來,恢復了往日那般自信的陽光:“喜歡哪一家?盡管挑!”
雪,依然在落,隱約了行人,隱約了街,隱約了這座小小縣城,隱約了這個冷冷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