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機槍槍口指著的感覺……沒法形容,透心徹肺地冷,冷得連尸體都把持不住了,突然抬起一只手臂朝向碉堡里的那挺機槍擺動,撕心裂肺大喊:“槍下留人!讓我來!”
話音尚未落,尸體便拽出了他腰后的刺刀,翻轉過身,摟住趴在他身后的鬼子瘋狂地捅。
一刀又一刀,十二分力氣,刀刀通透刀刀紅。不只是紅了捅人的刀,也紅了殺人的眼,瘋狂捅了十二刀,最后又狠狠踹一腳,蹬得倒霉鬼子翻滾兩番,墜下橋,落水不見,只剩水面上的一串血泡快速消散。
側躺在橋上的尸體這才翻轉回身,舉著手里的血淋淋刺刀,又朝碉堡里那機槍槍口喊:“老子起義啦!你那下邊還有倆!看我一勺幫你辦!”喊完了這句他緊緊盯著那槍口看,沒有得到回答,但是那機槍也靜靜的沒朝他開火,這才敢伸手去抓掉落在附近的步槍,匍匐幾下到橋面邊沿,朝碉堡下方河岸據槍瞄準。
兩個同樣聽不太懂中國話的瘸腿鬼子正在朝高處的碉堡爬呢,兩聲槍響之后,又滾下了河岸,壓碎了岸邊的薄冰,半浸在冰冷的河水。
偽軍尸體大口喘息著,又抬起頭盯著碉堡里瞄著他的機槍槍口看,那機槍后的八路到現在都不說話,仍然用槍口靜靜指著他,幾秒鐘,對于偽軍尸體而言像是在刑場上等待了幾個世紀,那槍口終于微轉了,不再瞄他,朝向了南岸,突然開始噴吐火舌。
起義成功了!一個人的起義也得叫起義,正所謂時勢造英雄!勇氣的來源是恐懼橋上的偽軍開始爬向那面高高飄揚的天溝村特戰連大旗。
戰場上常常有不可思議發生,到現在為止,命運多舛的特戰連不但沒減員,反而還稀里糊涂增加了兩個,大概……上蒼一時沒有找到他的公平之劍,或者這才是真正的公平。
山連著山,雪連著雪;裸土顯著荒,枯枝在寒風里晃,搖曳在余燼的硝煙,冷得蕭索。
疲憊的戰士們匆匆掠過著,綁腿上掛著雪,衣襟上蹭了土,帽頂熏了灰黑。
打了一個上午,戰斗剛剛結束了,他們身后的山谷,小河村炮樓依然是小河村炮樓。
現在,這些一連的兵跟在帶隊那個不被他們待見的小辮兒后頭,正在撤出陣地,撤出戰場,撤回孔莊。
小丫蛋憂心忡忡地走著,深一腳,淺又一腳,不高的小身板兒幾次趔趄在被積雪覆蓋的坑洼,她在惦記著他那只不要命的我哥,是不是還回得來。一個多排的戰士排成散落的一溜兒跟在她后頭,無精打采地晃悠,既是因為這場雙方無傷亡的無聊戰斗,也是因為現在屈尊在特戰連下,更是因為獨立團正在經歷劫難。
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正在經過的搖曳枝頭,已經顯露出一個個小小的骨朵,裂了小小縫隙,透出純粹的花黃,飄出香,剛剛散發出來,便被寒風無情卷走。臘梅花兒,就要開了。
“我們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