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的時候不緊張,被殺的時候也不緊張;占有她的時候不緊張,被她占有的時候也不緊張;但是約會的期待讓他緊張了,緊張得莫名其妙,甚至不知道兩手該怎么放才好。
做個深呼吸,雙腳分開肩寬,雙手倒背身后,自然而然開始挺胸抬頭,目不斜視,習慣性靜止,居然找到了曾經在督戰隊時的感覺,終于平靜了。
鞋底的鋼釘穩陷操場沙土,翻皮軍靴鞋面磨損出些微光滑褶皺,綁腿打得比別人更厚重別致,緊束出結實的小腿輪廓,一身潔凈灰軍裝遠看近乎無褶,腰間束著雙排孔的寬牛皮軍腰帶,武裝帶從右肩斜過胸前掛于腰帶左邊,駁殼槍背帶從左肩斜過胸前繞向右側身后,與武裝帶形成棕色交叉,軍帽看起來并不十分平展,但帽檐是一如既往地卷曲出漂亮弧度并低戴,棱角分明的古銅色面頰泛著側向陽光。
被操場上的訓練聲吵醒,林雪揉著惺忪睡眼起了床,慢吞吞系著最后兩顆襯衣紐扣來到窗邊,推開破窗簾一邊,漏進的光線令她再次瞇了眼,隨即又睜大,靜靜看著窗外,隔著一隊隊整齊跑過操場的戰士身影間縫隙,看著操場對面那個挺拔的軍人身影,忘了系上領口的最后一顆紐扣。
好久,倚在窗邊的她笑了,不是笑給任何人看,只是笑。那個軍人身影像個守護者般的雕塑,在她眼里,如珍貴的鎮靜劑般,令她忘記疼痛、疲憊和恐懼,因此甘心被他填滿,將他深埋。
昨晚并沒偷偷抽煙,她卻覺得仍然過癮,逐漸將她的漂亮眉梢也斜靠在了窗框邊,靜靜慵懶。
……
操場上的戰士一半是一連的,一半是新兵連的,一連的戰士見怪不怪,紀律如鐵,目不斜視該做什么繼續做什么,像那個操場邊的軍人當他們不存在一樣也當那個軍人不存在。新兵連的戰士可沒一連那個能耐,他們被那個嚴肅的昂揚身姿吸引了,不時偷看著,逐漸竊竊私語著。
“難得一見哎!這不就是那煞星嗎!好一個冷!”
“煞星?我怎么越瞅他越像個鬼子憲兵呢!”
“你懂不懂什么叫鐵血?”
“鐵是鐵,血是血,摻在一起那叫屠刀!哪來個鐵血?有空多上上文化課吧你個缺。”
突然揚起教官厲喝:“誰說話了?出列!去跑西山。現在!”
幾個倒霉新兵離開隊列,狼狽朝西,教官鐵蛋這才偏頭去看操場邊的軍人,納悶:周連長這是干什么呢……跟鬼子憲兵確實有一拼。
……
團里下午有會,馬大個趕了個夜路,才到,正打算到團部先報個到,然后找地方瞇一覺,走到操場這停下了,陸航那身影化成灰他都能認出來。
他悄悄來到陸航身側后,順著陸航的視線往操場對面看,沒發現什么異常,于是邁前一步,與雕塑般的陸航間隔半米站平:“周雜碎,有病啊你?”
雖然馬大個這貨是躡手躡腳過來的,但是通過操場上某些戰士的視線,陸航意識到了有人來到他這,一聽是馬大個開口,連頭都懶得朝他扭:“比你輕!”
“嗬!我還真看不懂了。你在這是賣乖呢……還是曬臉呢?”
陸航來這靜站,是為了讓林雪看到,事隔這些天,怕林雪忘記了約會。下午要開會,晚上要返回,只有一上午的時間,眾目睽睽之下他又不敢去敲愛睡懶覺的林大醫生那門,只能出此下策,站在這當提示板,盼望她能早點看到。可惜對面衛生隊那些窗恰好都反射著陽光,也不知她究竟起床了沒有,不站到她出現不算完。沒想到馬大個這貨來了,本著小不忍則亂大謀的想法,不搭茬,把他個混蛋當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