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十步,隔著一張辦公桌,拔槍需要一點時間,門口外的憲兵沖進來也需要一點時間,成功幾率未知。為了茍活已經挾持過一次,這次再挾持個前田司令又怎樣?問題在于他會甘心被挾持么?也許又是一次拉墊背?
“我只是……想殺了他,這樣她就無法再要求我。我與別動隊沒有瓜葛,否則我何必去醫院看他死沒死,何必經歷這樣一場噩夢。我……喜歡她,真的喜歡。”
看著張富貴低頭呆對地板,久久,辦公桌后的前田微點頭:“我很好奇,別的囚犯都沒問題,也沒有內應,你又沒進入過那間囚室,開飯時間你又不在場,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之前一天的夜里,與石原太君喝完了酒,我曾特意路過那個走廊,在他睡著時替換了他那囚室柵欄內的碗。”
“嗖——嘎——”前田恍然大悟,原本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輕松,忍不住開始手指點桌面,把坐姿往椅子里再仰一點,看那盞吊在屋頂的燈。
想在前田面前拔槍,需要極大的勇氣,不只因為他是皇軍,也不只因為他是憲兵司令,最關鍵他是張富貴這條狗的主人,狗想對主人下口的時候,不只是需要勇氣那么簡單,張富貴的脊背早已濕透尚不自知,他知道他不能再猶豫,一旦等到前田開口喊衛兵,再無機會,他的右手試圖隱蔽靠向側后,接近槍套。
突然門外喊報告,接著一個憲兵軍官走進來向前田匯報:“投毒案沒有進展,負責監獄放飯的人也排除了嫌疑。調查組現在推測囚犯自己服毒,也許是被送進監獄時檢查疏忽。”
張富貴那順時針旋轉的腦海漩渦試圖改為逆轉,結果失敗,混亂成一片,反而無從思考,懵了。
前田(而看木樁一樣的張富貴,忽然嗤笑一聲:“自己服毒?廢物!告訴調查組,他不會自己服毒地,這是我說的!繼續查!”
軍官立正后出門,張富貴那張汗津津的臉抬了起來,呆望前田。
“我相信你與別動隊沒有瓜葛,不是因為我信任你,而是因為你聰明。在醫院的時候,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多想。所以這件事,如果是調查組把你查出來,我也不會網開一面。明白?”
“……”
“為什么不回答?你不是有很多女人么?”
“我……明白了。”
前田笑了:“我說過,只要你努力,你可以擁有一切。你為什么不努力呢?”
……
三條腿的桌子又恢復成四條腿,被張富貴砸斷的那條已經被陸航修補過。桌面上點著油燈,桌旁坐著陸航,面前擺著碗筷,看林薇出入廚房,把一盤菜端上來,看得發呆。
后來她把他的碗盛滿了飯,才在對面坐下,因為他的視線很不高興地問:“想什么呢?”
“你不該去醫院那里等。那種情況你什么都做不了。”
離開醫院不遠,陸航便看到了林薇,像個悲慘的婦人樣躲在巷口,張望刺刀警戒線內的殘局。她看到陸航走向她的那一刻,她并不高興得笑,什么表情都沒有,努力平靜,卻不知道眼角有一滴被忘卻的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