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雨呼嘯,激烈程度一點不比剛才錢莊內的交火差,反沖回賭坊里的豬八戒們抄起板凳投碎臨街的窗,而后閃在窗口邊端起槍口朝街上猛招呼;豬八戒們搖晃著招風耳,瘋狂射擊,下意識咒罵,窗口被子彈紛亂擊中,門板被子彈沖擊出連續篤篤響,碎屑亂飛。
最高大那位豬八戒一槍沒開,拎著錢袋子倉惶直奔賭坊后門,撞翻桌椅連片度依然不減,不回頭喊:“打你姥姥啊打!不跑來不及啦!”
砍九隨即反應過來,放下槍口離開門框也朝后門跑:“老六你們仨斷后三十息,其余兄弟跟我走!”
街上,縮在各種雜物角落后的警察和偵緝隊也在彈雨呼嘯中一團亂,有喊:“不只是錢莊,連賭坊也讓別動隊給占啦!二隊快去堵后巷!誰敢放跑了別動隊老子x誰八輩祖宗!”
前段時間血洗別動隊之后,在松溪鎮警察和偵緝隊眼里別動隊已經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真抓,真殺,真怕別動隊報復,那一張張豬八戒臉越看越瘆的慌。
錢莊二樓,會議室內。
小丫蛋縮在新東家李四的椅子背后單膝跪,右手持槍頂在人質腦后,松開左手,明目張膽釋放掉了槍把內的彈夾,用左手接住,立即塞在屈膝的膝窩后,然后用左手從口袋里抓了一把,準準的一抓七,用左手把七子彈一顆顆往夾在膝窩后的彈夾里裝。
幾個觀眾傻看著,張媽也傻看著,不懂槍的人不能理解,她都把彈夾卸下槍來裝子彈了,為什么還用右手把沒了彈夾的槍頂在新東家的腦袋后?他們不知道槍膛里的子彈與彈夾里的子彈是怎樣的結構關系,可惜小丫蛋是天天玩這個的,她也沒空解釋待擊在槍膛里的那一顆。
一雙猙獰大眼只盯著會議室門口,右手攥著m1911緊頂著人質腦后,第七子彈被左手盲填入彈夾,立即把彈夾從膝窩后抽出來,咔擦一聲金屬響,滿裝七彈夾重新進入槍把入位,現在她手里的m1911彈容量變成了七加一,八。她那本已猙獰的小臉終于閃過一絲輕松,結果更猙獰,根本沒興趣繼續考慮剛才樓下的槍聲,以及現在街上的混亂槍戰,她也不可能考慮明白,她的緊迫問題是如何脫離這個牢籠困境。
會議室門外,走廊里的幾個刀斧手也陷入困境,進門兩個死兩個,主人又被槍頂著,沒敢再進,分出三個人去守樓梯口,也不敢下樓去看狀況,剛才那波火力太嚇人,下去不得被打成篩子?甭管是誰和誰,都不可能是他們的友軍,只能守住樓梯,繼續在二樓走廊里尷尬。
錢莊一樓,王強沉默躲避在柜臺里,馬腿傷在個倒塌木柜縫隙,陸航靠在立柱后,靜靜持槍,靜靜淌血,從血流的慢狀態以及痛覺位置來看,非重傷,倒不了,也許只是劃擦,他努力想厘清目前狀況,又覺得二樓上的槍聲是大口徑手槍,也許和丫頭那把大眼擼子差不多,可他又怎敢以為丫頭在樓上?這是松溪鎮,不是青山村。看來二樓也是兩方在僵持?
一切都沒有頭緒,外面的街上竟然又是一通猛烈交火,這又是什么鬼?跟二樓上的某一方有關系?為什么被喊別動隊?難道樓上一方是別動隊?多少次被敵人重重包圍時也能堅定方向,可是現在,身經百戰的狐貍……一腦袋漿糊,腦海里的漩渦轉得再快,也只能磨豆漿……
沙漠中的草,不懂得什么是干旱;冰山上的花,不理解什么是嚴寒。
鐵塔是個膽小鬼,那要看相對于誰;小時候跟著他娘,每天活在餓死的邊緣,后來當了土匪,每天仍然活在死亡邊緣,又后來成了八路軍,每天繼續活在死亡邊緣,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他都是為了活著。
活著,成了他的執念,他怕死,是因為他從未遠離過死亡,不是因為對死亡的痛苦未知;他膽小,是因為他想活著,不是因為他不敢面對;其實,他平凡得就像沙漠里的一根草,冰山上的一朵花,溫暖水鄉里的植物怎能理解掙扎在貧瘠中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