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九的豬八戒面具被砍九拿在手里,用作扇子,扇著他自己的一臉汗。
鐵塔的豬八戒面具被鐵塔拿在手里,垂頭翻看不敢吱聲,因為陸航正坐在他對面,也摘了黑色禮帽,隨手扔在茶幾。五大憨粗的鐵塔此時此刻居然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有焦慮,有不安,同時也莫名其妙有了些安全感,他不敢抬頭,怕看到那雙細狹冷眼,只能梗著脖子垂著頭,盼該來臨的風暴早些來臨,然后雨過天晴再沒他事,又可以愜意地茍且。
“是我慣的你么?”陸航平靜問。
砍九聽這個開場白,立即明白陸航是要先談家事,他當然看得出這騾子見了陸航如老鼠見貓,這事現在他砍九不方便插言,只是轉眼看那只垂頭熊。
這個問題很簡單,是個正常人就該搖頭,否認,可是鐵塔居然點了頭,理直氣壯答:“是。”
因為他根本沒把陸航當連長,而是一如既往把他當老大,當嚴兄,不管犯了什么錯出了什么事,這熊覺得當然要把責任往老大身上推,往兄長身上推,哥哥不就是用來擋風扛責的嗎!
陸航只是隨口問,沒料到這熊貨居然擰著答,倒把陸航給答沒詞了!看著眼前的熊德行,忽然猜到了答案的含義,還能說什么?什么都沒法說了!只能在心里愁想:你為什么不把我當連長呢?你明明知道我只想當個連長,尤其是現在。
嘆口氣,轉而對砍九:“說說下一步你們打算怎么辦吧。”
砍九納悶,看進門時的架勢好像要清理門戶似得,還等著向你們八路學學先進管理手段呢,怎么這一問一答就算結束了?這什么啊?一點長官的派頭都沒有,比我修理手下兄弟的手段差遠了。
鐵塔也沒想到,烏云密布的風暴預兆消散得這么快?下樓的小丫蛋必定惡人先告狀,難道這狀告得輕了?偷眼看看陸航,陰郁,卻沒有冷厲,一顆熊心才算落了地,這是真的。
隨后聽砍九道:“怎么辦?能怎么辦?沖出門是一死,窩在門里也沒得幾時活,今天算是特么栽了!不是我砍九心眼兒小,也不是我輸不起,可要真細說,這也得算你們害的!你們那個姓孔的,是真能嘚啵,嘚啵嘚,嘚啵嘚,生生把我嘚啵到松溪鎮來了;然后你這騾子,又把我弄成別動隊了,弄成了豬八戒,到頭來特么里外不是人;事到臨頭結果你周長官居然跟我一壁之隔,說開槍開槍,說放響就放響,當天下人都沒長耳朵怎么地?你敢說外邊這些槍口不是你們拉來的?要沒有你們扯這些我特么現在正在張家鎮唱歌呢!我特么招誰惹誰了?”
重新捋順了事情,砍九越說越氣,越說調門越高,他倒不是要怎么樣,只是說著說著不由自主想發泄,面臨絕境,誰又不想發泄呢。
聽得陸航是真驚詫,要說小丫蛋能作死,說鐵塔能扯淡,這都有心理準備,說破大天也能從容面對,只是萬萬沒想到弄成現在這局面居然還能有老孔的事!這里居然還能捋出老孔來?不禁心飄天外,有日子沒關心他了,老孔這些日子到底是窮鼓搗些啥呢?
“你們特戰連是真牛X,無處不在,無處不在啊!這江湖都是你們的,你們比我還綠林呢。我服了!我砍九服了!行不行?”
平安過了陸航的那一關,鐵塔立即又變成鐵塔了,放個屁的功夫就忘了剛才的萎靡德行,看著砍九越來越頹喪,越說越不著邊,他終于樂得繃不住:“嘿嘿嘿……我說砍老二,冷靜,冷靜點。這不還沒死到臨頭嗎?”
“你……說這話你牙不疼?這還不算死到臨頭啊?”
“還不算!”這話不是鐵塔說的,而是陸航:“只要還沒中彈,就不算。哪怕中彈了,還沒倒下,也不算。”
“你……這是抬杠呢?”
“沒有,我說真的。我們不是鄰居么?小河村不是早該沒人了么?那我們為什么還在呢?你又不是沒看到,有多少鬼子,一次次開進去。如果按你的說法,從他們走過張家鎮炮樓那一刻,我們就已經死到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