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隊,又是別動隊!別動隊三個字對張富貴而言刻骨銘心,()他想,這大概是前田非讓他張富貴這個副隊長帶隊而非趙大隊的原因,他很想拒絕,因為血腥的味道還未散盡,他一向不喜歡這種味道,命運卻一次次把他投進血腥中染,要將他淹死在血腥里。
隨著一聲關門響,張富貴領命而走,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猛震起來。
“八路!我們被八路包圍了!請求增援!請求增援……”
抓著聽筒的前田大尉下意識把聽筒拉遠些距離,他討厭那種六神無主的撕心裂肺,更不敢相信這內容,剛才還說已經封鎖了松溪鎮,現在又變成了被八路包圍,越來越高級,終于讓前田那張臉開始發黑。
看看窗外的陽光明媚,他發誓,如果這次又是懦夫們的夸大其詞草木皆兵,他一定會砍下一些廢物的頭顱!
一把抄起軍刀朝門外喊:“讓上杉中隊集合!”
這也是下午一時。
蔡青很驚訝,他不能相信,在這種地方會見到他。
陸航不驚訝,這果然是二連,蔡青正在朝他驚訝著。
“你……為什么在這?”
“出任務。林干事在隔街的院子里。”
“蘇……干事?也在這?”
“我們正要離開。建議你們也離開。”
“那要等我拿下松溪鎮之后。”
“敵人增援半個小時就到,現在……大概不需要半小時了。”
“說夢話呢你?”
“這夢話不是我說的,是治安軍說的。”
“不——可——能——”
“我也覺得不可能。你自己斟酌吧。”
在二連戰士們的沉默聚焦中,陸航轉身,該說的說了,同為連長,他沒資格對二連的行動指手畫腳;當然他也沒興趣對二連的行動指手畫腳,就像馬腿的死,他都沒覺得悲傷;因為馬腿死得很光明,尸體還暴曬在陽光下,不會像流鼻涕死去時那么濕冷;無論最后什么狀況,也不用擔心沒人埋葬他,因為他還穿著偵緝隊的皮,揣著偵緝隊的本,這很好,這已經很好了,這才是該在意的。
在二連戰士們的沉默聚焦中,蔡青看著陸航轉身,同為連長,他看不慣陸航,比看不慣馬大個更甚,因為他甚至嫉妒,嫉妒他的不被束縛,嫉妒他正在轉身的淡漠;正因為戰士們都在看著,
他更不能低下連長的頭顱,向他所嫉妒的他征求意見,只能繼續用自信偽裝表情,掩飾起彷徨,卻不能止住額角正在下滑的汗。
突然有戰士驚叫:“你們看!”
尚未邁出三步的陸航也抬起陰郁的眼,隨著所有視線一起望向松溪鎮中央方向,鎮公所的二層小樓屋頂之上,幾個戰士影影綽綽,肩扛懷推奮力將一根旗桿豎起,一面鮮艷的,紅旗,正在遠遠的,徐徐的,展開在陽光下。
凌亂的槍聲依然無規律在響,所有望到紅旗的戰士都肅穆了,呆呆地望,或吃驚地望,遠方的天空也被紅旗倒映得格外蘭,大家都來自山里,沒人見過紅旗飄揚在大片屋瓦上,飄揚在死氣沉沉的灰色城鎮中央,奪目得出奇!
陸航無數次見過青天白日旗在城市中心高高飄揚,也曾無數次見到那面旗幟在廢墟烈焰中隨著漫天灰燼千瘡百孔地黯然飄落;又見旗幟高高飄揚,無論紅色,還是藍色,帶給他的感覺都不是興奮,而是一種無奈的悲傷,祈盼它能永遠飄揚,不會墜落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