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偽軍各自掛著一身**的水壺貓腰竄進淺坑后罵罵咧咧,他們被少尉逼著用這種方式弄來了水。
少尉在一旁焦急:“行了沒有?”
嘩啦一聲,滿倉把重機槍調整了方向,半跪于機槍手柄后:“能湊合一陣。”
一個因為取水而臟濕了軍裝的偽軍抱怨:“特么啥破玩意啊!哪有這樣的?它光是喝水就能把咱給喝死!這不玩人呢嗎!下回出來應該帶一口井!”
“閉嘴!準備開工!”少尉開始抬腳踢人,讓周圍的懶鬼進入各自位置,然后伸長脖子朝槍聲方向觀察了一下,不禁推推歪帽檐咧開嘴:“好家伙!土八路挺勇啊!”
彈藥手趕緊湊到重機槍旁,將彈帶一端遞上,滿倉接了彈帶送入槍機,向前推動拉機柄,向左拉進彈帶,然后利落地釋放開拉機柄,又向前推動一次,再拉彈帶,又松開,嘩啦一聲清脆金屬聲,拉機柄重新回位;這個丑陋的、沉重的、仍然在滲出水而顯骯臟的喝水機器正式就位,透著隱隱猙獰。
那是一種難以言述的、無可替代的金屬猙獰!鉚在槍機右側的橢圓形金屬銘牌泛著冷光,刻寫著:七九馬克沁重機關槍,A1527,金陵兵工制造。
這一刻,滿倉那張年輕的臉忽然變得有些癡,這挺重機槍煥發出凜冽氣息的同時,他仿佛被這個丑陋機器傳染了,癡癡地豎起表尺,雙手抓住兩個握把的同時,左手已經習慣性地向上扳開保險,機槍直接進入待射擊狀態。
無論那些目標是誰,他現在都無暇想,有一種沖動瞬間占滿了他的心,令他抓著握把的右手拇指不自然地顫抖著,令他沉下肩來凌厲注視在表尺后,不想再等待什么狗屁命令,右手拇指終于壓下扳機。
嗵嗵嗵嗵嗵……
這是非常不一樣的聲音,這聲音一出現就震懾了所有人。
超長的帆布彈帶嘩啦啦猛往槍機里卷,看得沒經驗的副射手傻著眼不知道該不該伸手幫忙托;助退器連續噴出看不見的火舌,將細灰從槍口下方的土里吹起向兩側漫卷;一次次沉重的后坐力猛撞三角支架,撞得機槍槍身顫晃,那幾個臨時加入機槍組的懶鬼根本不專業,他們沒能把機槍支架位置加固,導致后支架被一次次的后坐力推著往土里滑。
但滿倉已經不在意這些,努力適應著后座造成的角度變化,把膝蓋死死頂在泥土里,也不舍得放開扳機,年輕的他,深深沉醉在機槍手這個悲催職業中無悔,變得和他手中的丑陋機器一樣猙獰。
整整二百五十發的長長彈帶被他不喘氣地糟蹋光了,他把還傻著眼的副射手推開,自己扯起第二個彈帶親自裝,沉穩而迅速,又讓這丑陋機器猖狂嚎叫起來,瘋狂噴射怨咒,直到槍口下方的泄壓口開始發出呲呲細響,這溫暖環境下仍然可以辨出一點水蒸氣的微白,預示冷卻筒內的溫度要冒泡了。
在狂躁的射擊聲音里,他似乎聽不到少尉對他的咒罵,但是泄壓閥竄出水汽的聲音仿佛鎮靜劑,猖狂的重機槍射擊因此立止,呆在坑里的幾個治安軍似乎還在耳鳴。
……
缺口之后,蔡青那張臉是呆的,他的大腦處于短暫空白期,幸存的戰士身影還在他眼底掙扎,艱難爬行在綠色搖曳之中,繼續受到正面的,以及后續加入的斜側方向的火力掃蕩,沖鋒的全倒下了。
墻角之下,陸航那張面孔也是呆凝的,他沒想到,居然聽到了民二四式重機槍的咆哮,那是他曾經心愛的,被鬼子稱為死神鐮刀的最美麗機器。然而不真實的是……那槍口是朝向自己的,由此,陸航終于意識到,面前的敵人不是一般的治安軍,一定是他們,只能是他們……
一面朝南的斑駁墻根下,懶散歪坐著一頭滿身灰土的熊,被陽光曬得不想睜開眼;一個嬌小的,扎馬尾的丫頭,隔著幾米遠靠坐在另一頭,瞇起大眼仰望藍天,其實是在聽槍聲,原本鮮麗的小花衫豁開了口子,磨臟了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