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個被胡方嗆得肺子疼,干脆一敲桌子:“嫁出去的媳婦潑出去的水!如今成了寡婦他也是婆家人!這是我們的家事,輪不到你攙和!”
孔巖聽得差點哭了,這說著說著都把他這指導員給說成寡婦了,再讓這二位繼續扯下去非掀了桌子不可,只好放下了飯碗,無奈抹抹嘴:“咳咳……寡婦門前是非多,二位能不能小點聲?先夫尸骨未寒,考慮一下我的名節行不行?”
于是安靜了,之后繼續筷子扒飯響,三位又開始吃得滿嘴黑。
過了一會兒,孔巖忽然問馬大個:“招娣要辦**嫁給鐵塔?說是你做的主?”
“呃……是啊!”
“你這不是毀了她一輩子嗎?”
馬大個打了個嗝,抬起頭來卡巴卡巴眼:“她這一輩子還用人毀嗎?就算她不嫁給鬼,那你跟我說說她還能嫁給誰?”
孔巖傻眼,胡方嘴里的飯當場噴了一桌子,誰都不用再硬吃這頓焦糊飯了。
……
因為越獄計劃被出賣,集中營重新調整了巡哨,鐵塔也被改為單獨關押,沒機會再逃了。
令鐵塔困惑的是,他仍然沒有被提審,按說他想越獄這件事都足夠他喝一壺,至少也該被皮鞭抽個半死,可也沒見人來懲罰他。
現在牢門終于開了,兩個鬼子憲兵進門來扯他,鐵塔開始發蒙,不知道這是要提審還是要處決,這集中營里每天都有人被處決,這令鐵塔覺得腿軟,這感覺跟槍林彈雨中是兩回事,戰場上還能在心里默念菩薩,可是在這沒用,要不是因為扯拽他的是鬼子,他可能要求饒了。
鐵塔可不怕丟人,何況現在他是個‘別動隊’,但是在鬼子面前求饒的事他做不出來,沒理由沒原因,本能地做不出來,張不開嘴,只是猛然覺得腦袋里嗡嗡響,看不清楚景物,眩暈惡心,腳下踉蹌。
“快點!特么說你呢!”
這聲音響起在混沌腦海中如驚雷,視力清晰了些,面前是……黑洞洞的……卡車后車廂!車廂旁的押車守衛正在朝他催促。
感覺環境突然變得清晰,陽光,操場上干涸的血跡,這一瞬間,連憲兵的刺刀看起來都那么柔和,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空氣的清新,恨不能大口大口地吸。
咣當——沉重的后箱板被車后的憲兵抬起扣緊,隨即一聲哨音,坐在車廂地板上的鐵塔突然感受到搖晃,車后景物開始遠離,集中營大門不久便出現在車后視野隨同遠去,越來越小。
“是你在笑?”顛簸在車里的另一個囚犯低聲問。
“姥姥哎……這是我頭一回坐汽車!我能往再往后挪挪嗎?坐這看不清!”
車內的押運警衛無語,已經舉起的警棍又放下了,押送囚犯到今天,面前這熊貨是唯一一個上了車還能笑出來的,懶得打了,改為口頭警告:“閉嘴!噤聲!”
前頭摩托車開路,后頭摩托車收尾,卡車在路上顛簸向北,最終消失于青綠交界的地平線……
一雙黑亮的三接頭皮鞋交疊搭在辦公桌上,狗漢奸慵懶在辦公桌后的椅子里看著腳上的皮鞋發呆,雖然扔掉了那副破碎的精致圓墨鏡,羅青留下的后遺癥還在,比如羅青喜歡他穿皮鞋,他的布鞋就全都送了叫花子。火然文.
良久之后,咔嗒一聲輕響,錫亮的銀質懷表表殼在他手心里跳起來,表盤晶瑩,刻劃分明,秒針滴答滴答,聲音極小,他能聽得到,因為靜。
已經三天,陸航仍然被單關,沒提審沒調查只是關在那,張富貴的情緒因此一天不如一天,現在他更傾向于最壞的判斷,康大隊的目標是他自己,而非陸航,也許是自己的某件事走漏了風聲,被康大隊聞到腥味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