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將也不含蓄,緊握鄭組長的手搖了又搖:“一連長,馬大個。讓你受苦了。餓了吧?炊事班我都帶來了,咱們……先開飯?”
這可真是,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開場白雖然糙了些,卻差點把鄭組長說下淚來!正不知答什么好,忽然有人高聲問:“馬連長,你這是干什么來了?”
一眾轉眼看,說話的是小干柴,不知緣何腦袋上裹了好幾層繃帶,干凈得一點血不見。
馬大個不虞,這才與鄭組長相互放開手,沉下黑臉擰起眉:“一個個的,反了是不是?從現在起,孔莊戒嚴!由我一連監管了!”
話畢朝身后隊伍果斷一揮手,一連眾將當即散開各奔哨位,另有幾組人馬毫不客氣走向特戰連戰士,連推帶嚷:“趕緊散了!麻溜回屋睡覺去聽到沒有?別找不自在!”
鄭組長不得不扯了馬大個一把:“馬連長,不至于這樣吧?咱們可以……”
馬大個不等他說完便道:“特戰連是個什么德行我比你清楚。這些賤人吃硬不吃軟,且寬心,有我在,他們不敢造次!”
這話聽得鄭組長怎么嚼都有點不對味,好歹都是戰友同志,‘賤人’這詞用得過分了吧?
忽然附近一扇破門開,陰影中走出病熊一位,身高九尺膀大腰圓丑鬼臉,身畔跟著個瘦小戰士提馬燈,驚得鄭組長心里暗道好乖乖!難道這是那位特戰連三排長?這么大個兒啊?這叫瘦?不說他活不到明天了嗎?
那熊誰都不看,抽抽著鼻子瞪著憔悴的蛤蟆眼,抬手直指馬大個:“是你攛掇招娣嫁鬼的不是?”
馬大個一愣,這什么問題?不禁認真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有這么回事,不過,當初是那丑姑娘自己上門的吧?但馬大個可不拘這種小節,朝熊輕蔑一嗤鼻子:“她比你好看多了!你想謝我?”
“我謝你姥姥!”
那熊突然魔障一般,一嗓子怒吼震得全場心驚肉跳,不及眨眼,他那巨大身軀已惡狠狠地撲向了馬大個。
馬大個跟這熊對扛過,知道這一撞有多大力量是什么滋味,不能擋!直接躲!一陣狂風呼嘯過,身后的兩個戰士當場被熊撞趴下了。
這一撞,激起千層浪,嘩啦啦一片步槍落地響,鄭組長傻了眼,卻見那位閃過一劫的馬連長還在說:“拼了這個一連長不當,我也得幫你鄭組長出這口惡氣!”隨手撇下步槍,反身便沖向那頭被一連戰士揪扯的熊。
“娘娘的一連!”特戰連急了!“去你娘的特戰連!”一連上了!雖然這倆連其實一個娘,戰線從一個點瞬間連成線,轉眼變成一大片!
有一種畫面叫無聲,比如老電影,比如正在看老電影的鄭組長,根本不知道這是一部很老的電影,只是腦海中嗡嗡響什么都聽不清,他完全不能理解眼前這一切。怎么可能呢?怎么就一下這樣了?根本沒有任何前奏也沒有任何預兆,哪有這樣的?
呆呆看著,看得腿都軟了,一步也挪不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回不是四分之一了,這回是半個獨立團……
孔莊,注定一夜無眠。
黎明的天空,仍然遍布大片的云,所以這個清晨,朝霞很淡,很含蓄,像是隱約在天邊的憂郁,遙遠。
有些戰爭沒有勝利方,只能以慘淡收場;特戰連敗了,一連也敗了。
小猴子的額頭纏了繃帶,血色已干,軍裝上全是土,紐扣沒了好幾顆,可他仍然精神飽滿斗志昂揚,忍著身上腫痛,呲牙咧嘴地爬上高高屋頂,在晨風中挺起瘦弱脊梁,讓軍號聲在孔莊里悠揚。
他一點都不難過,昨夜,他跟在他高大的班長身后,勇敢地沖向了獨立團第一猛將,那種感覺,讓小猴子覺得比沖向鬼子還要激動自豪,還要驚心動魄;雖然他的拳頭根本無法對鐵塔般的馬大個造成影響,雖然他數次被馬大個的無窮威力震飛,但咆哮中的高大班長始終不肯倒下,所以小猴子也一次次爬起來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