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空氣清冷,漆黑的天幕上,掛著幾顆寒星,花園中黑通通的,唯有雪亭里的石桌上,放著一盞風燈,發出昏黃的亮光。
柳劍臣一人獨坐在雪亭中,手中拿著當日玉香樓秋月姑娘贈送給他的弄玉,他反復看了這管弄玉,卻沒有發現有什么奇異之處,唯有上次吹奏時,眼前不自覺浮現的畫面,雖然朦朧,卻很真實。
那日在玉香樓,秋月提出要拜他為師,入他的門下,被他拒絕了。
雖然不知道秋月要拜他為師的真正目的,但是有了寧采臣的前車之鑒,柳劍臣變得謹慎一些了。
他隱約覺得,秋月并非只是一名玉香樓的歌姬,她可能還有另外一層身份,只是以他的道行,看不透而已。
當然,這只是其一,他之所以拒絕了秋月的請求,主要是出于另外兩點原因。
這第一便是他自身的斤兩,為人師表,傳道受業解惑也。
現在的他,既無道可傳,也解不了別人的惑,又怎么去做別人的老師呢?
先前,他是借助蒲老頭的余蔭,取得了一些名望,但那只是些虛名而已,有名無實,這一點他自己是清楚的,他不想到時陷入難堪的局面,而又無能為力。
寧采臣的例子,便是最好的證明,當初一時意氣,答應了寧采臣,但是,他卻給不了寧采臣任何幫助,同樣,他也阻止不了寧采臣日后以魔靈的身份為禍紅塵。
寧采臣失蹤了這么久,他之所以沒有特意去尋找他,也是出于這個原因,他心里有過因自己懦弱而產生的愧疚,但是能逃避,他還是逃避了。
第二點原因算是他的私心了,他目下的身份,是紅蓮公主的準駙馬,如果收了一個煙花女子為徒,那便會大大傷了紅蓮公主的臉面,這樣的事情,他也干不來。
弄玉在他手里,被他輕輕地摩挲著,不自覺間,柳劍臣又將弄玉放到嘴邊,嗚嗚地吹起來,奇怪的是,他一個不會弄簫的人,竟然吹出了幽怨低沉的曲子,這曲子他自己也不知道叫什么。
柳劍臣緩緩閉上眼睛,他覺得自己又出現在湖邊的閣樓上,皓月當空,星辰萬里,遠處的湖面上,碧波茫茫,濤聲連連。
一艘蓬船自煙波里使出,船頭一名宮裝女子,手提宮燈,迎風而立。柳劍臣努力想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只是煙波浩渺,朦朧不可識。
女子的歌聲,自湖面上傳來,歌聲溫柔婉轉,如泣如訴,聽了令人傷懷。
猛然間,柳劍臣吹奏的簫聲,噶然而止,就如弄玉的尾端被突然塞住了一般,柳劍臣從夢魘的畫面中醒來,只見弄玉依然握在手里,石桌上的風燈,發出昏黃的光,照亮著雪亭。
突然,他聽到一聲女子的輕呼聲,聲音很輕,弱不可聞,多虧柳劍臣的聽覺靈敏,才能聽到。
他起身離開雪亭,辨著聲音尋去,在花園西北墻角的一叢花草里,斜躺著一個青衣女子,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入柳劍臣的鼻子里,只見青衣女子滿身的血跡,觸目驚心。
柳劍臣心生警惕,慢慢蹲下身去,想去看清楚青衣女子的臉容,只見她臉色慘白,嘴角掛著血跡,眉目清麗,眼睛微張,竟然是一個熟人。
柳劍臣驚呼道:“青鳳,怎么是你!你怎么受傷了!”
“柳先生,救我!”
青鳳說完便昏過去了,想是她一路強撐著才來到聽雪別苑的,見到柳劍臣,心神終于支撐不住了,昏死了過去。
柳劍臣伸手抱起青鳳,然后匆忙去了琴兒和書兒住的院子,當琴兒打開房門,看到柳劍臣抱著一名渾身是血跡的青衣女子時,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愣在了原地。
“快幫忙救人!”柳劍臣急道。
琴兒回過神來,忙讓開房門,將柳劍臣讓了進去,柳劍臣抱著青鳳急忙走了進去,將青鳳放在琴兒和書兒睡的床上,這才轉身對琴兒和書兒兩人說道:“來不及跟你們細說,她是我的一位朋友,受了重傷,麻煩你們兩人幫我看看她傷的如何。”
琴兒點了點頭,然后和書兒對望了一眼,走到床邊去看躺在床上的青鳳,琴兒轉頭看了一眼柳劍臣,柳劍臣一下醒悟過來,忙說道:“你們倆先看看,我去找李叔。”
柳劍臣說完便出去了。
青鳳的外傷,都是利器的劃傷,看似血跡斑斑,很嚴重的樣子,其實傷勢不重,琴兒和書兒替她清理完傷口,上了藥后,也就好很多了,關鍵還是她的內傷。
李典常替青鳳號了脈象后,說她氣息紊亂,脈象微弱,除了經脈受損嚴重以外,內臟也受了重傷,需要慢慢調養才行。
李典常開了一張單子,讓琴兒吩咐人去照著抓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