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將門摔得呯呯響,大聲罵道:“忘恩負義的小人,現在出來效忠了,救袁將軍的時候也沒看他們誰站出來。什么忠孝傳家,什么名門之后,讀了那么多圣人經籍有什么用,還不是有眼無珠,是非不分。”
孫策想笑,這小鳳雛被我帶得跑偏了啊。雖然心里爽,他還是喝止了龐統。“士元,不得無禮。”
“將軍……”龐統漲紅了臉,咽不下這口氣。
孫策擺擺手,示意龐統坐到身邊來。“士元,大局為重,不可義氣用事。西涼兵兇殘無道,如果被他們闖入南陽,最倒霉的不是有塢堡藏身的世家,而是散布四野的百姓。楊長史雖然迂腐,也是一片仁心。”
“哼,我看他的心長歪了,歪在世家那一邊。誰知道宛城失陷是怎么回事,說不定是他和……”
“士元!”孫策厲聲喝止,同時挑起了大拇指。以他的身份,不宜和楊弘撕破臉皮,可是龐統沒關系,小孩子嘛,心直口快,童言無忌,楊弘總不能不顧身份和他計較。再說了,龐家雖然沒有弘家楊家那么牛逼,也不是一點反抗能力也沒有,真要逼急了,龐德公也不是好惹的。不就是罵架嗎,誰怕誰啊。
龐統明白了孫策的意思,也捂著嘴笑了起來。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貼在門縫里看了看,又悄悄走了回來。“將軍,他們走了。”
孫策笑笑,沉吟不語。
“將軍,就這樣將輜重營交出去嗎?就算是為了南陽的百姓,我們也不能交給陳瑀啊,他只會送了這些工匠的性命。那可是黃世叔費了好多心血才培養出來的。”
孫策想了想。“士元,你覺得你黃世叔會去嗎?”
“那肯定不會。不過輜重營那么多工匠,不是每個人都和世叔一樣明理,許以重賞,肯定會有人動心。”
“士元,就算是訓練戰馬,也需要騎士和戰馬建立感情,不能純以鞭子和匕首,更何況是人?人心可以爭取,卻不能強迫。你可以強迫他們的身體,卻無法強迫他們的意志。他們想走,你不讓他們走,他們就算留在輜重營也不會好好干活,消極怠工算是輕的,說不定還會搞些破壞。既然如此,不如讓他們走。”
龐統連連點頭。“將軍,我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氣不過。將軍立了這么大的功,他們不賞已經很過分了,居然還想著來搶將軍培養出來的工匠,簡直是寡廉鮮恥。”
“士元,戰場上寸步不讓,全憑一口氣,朝堂上卻不能意氣用事,要講點策略。人與人相交,最好是志趣相投,其次是有共同利益,再不濟也要和而不同,給別人選擇的余地,哪怕是分道揚鑣也要留點體面。是非對錯,戰場上一較高下就是了,不必在言語上糾纏不清。”
龐統盯著孫策,眼睛亮亮的。他重重地點點頭。“將軍,我明白了,有些人,講道理是講不通的,不如讓自己去撞南墻。”他看看四周,又壓低了聲音。“就像我從兄一樣,對吧?”
孫策哈哈一笑,又道:“可不能被你從兄聽見。”
“沒事,他自己也這么想呢。”龐統聳聳肩,站起身來。“我去一趟大營,把將軍的意見傳達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