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人不如太平犬。太史慈經歷過黃巾之亂,也曾經避禍遼東,他知道這些人的悲哀。他們其實沒什么野心,就是想過點安生日子,但生于這個亂世,就連這最起碼的要求也那么奢侈。
也許我應該告訴他們,像他們這樣的小人物根本不在朝廷的關注之列,早就被詔書赦免了。實在不行,換個名字也能重新生活,如今流民四起,官府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可是他不能。如果這些人知道了出山自首是這個結果,他們會一夜之間跑得無影無蹤,他的任務也就全毀了。
“將軍,怎么了?”徐巖走了過來,看看太史慈,低聲說道。
“哦,沒什么,看到山寨這模樣,心里不太好受。”
“可不是么,原來雖然苦點,多少還有點家的模樣,現在倒好,跟過了賊似的。”徐巖抹了一下臉,又自我解嘲的笑道:“看我這話說的,我們不就是賊嘛。”
太史慈同情地看著徐巖。徐巖不是本地人,他也是青州東萊人,還讀過一點書,原本在郡里做郡兵,后來鬧黃巾,他隨青州刺史焦和出戰,焦和不懂軍事,打了敗仗,徐巖被黃巾俘虜,就投了黃巾。結果黃巾又敗,他輾轉流落到江南,成了銅官山的山賊。因為懂軍事,他做了個小頭目,眼下是太史慈的副手。
“你現在不是賊了,他們也不是。”太史慈說道:“你們都是劉使君招募的義士,你是都尉,等擊敗孫策,你就可以出山了。”
“那倒也是,等袁家坐了天下,我們就不是逆賊了,我們都是從龍之臣,對吧?”徐巖突然興奮起來。“唉,將軍,你說袁盟主坐了天下,你能做多大的官,能不能封侯?”
太史慈眼神微縮,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袁紹坐了天下,我能封侯嗎?劉繇封侯肯定不成問題。劉家與袁紹有姻親關系,劉繇又立下如此大功,封侯拜將是意料中的事。可是我能封侯嗎?袁紹隱居洛陽的時候非天下知名不能見,眼界高得很,我只是一個青州布衣,名聲又不太好,袁紹能看得上我嗎?
太史慈想起了他曾為之效命的東萊太守蔡伯起,堂堂的南陽名士,出身名門,求他辦事的時候禮賢下士,平易近人,等辦完事,刺史張琰要報復他的時候,蔡伯遠卻不肯出面保護他,使他不得不拋下老母,遠走遼東。
劉繇會不會和蔡伯起一樣,用我時如至寶,棄我時如敝履?
太史慈看起莽莽叢林,一時惆悵,茫然不知所歸,覺得自己的努力沒什么意義,最后都是一場空。在這世家掌控一切的天下,一個寒門士子就算有才能,又能如何,能持天三尺,登天子階,立不世之功嗎?
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太史慈的思緒,一個斥候快步奔來,徐巖迎了上去,兩人耳語了幾句,徐巖匆匆走了回來。“將軍,祖郎出動了,正向這邊摸過來。”
太史慈精神一振,將所有的雜念都拋在一旁。“準備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