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直的氣勢立刻弱了三分。盛氏也垂下了眼皮,不再怒視孫策。孫策拔出腰間的長刀,輕輕擱在案上。“僅憑我殺掉許貢這一點,你多少也應該知道感恩吧?我給你面子,派人來請你相見,你不去也就算了,裝什么大公雞?我現在想殺你就殺你,想羞辱你就羞辱你,你有反抗的能力嗎?”
“你……你敢?”
“我為什么不敢?”孫策笑道:“我現在就在羞辱你,你能奈何,咬我嗎?”
沈直氣得渾身發抖,卻無言以對。盛氏抬起眼皮,冷笑一聲:“孫將軍,士可殺不可辱。如果你想殺我們夫妻,直接動手便是,何必如此大費周折,就不怕壞了自己名聲?”
孫策抬起頭,打量著盛氏。盛氏相貌中等偏上,此刻柳眉倒豎,雖然也緊張,卻比沈直好很多。他笑了笑。“夫人也不必擺出這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樣,惹惱了我,把你送到輜重營做官奴婢,你就知道什么叫羞辱了。面子是自己掙的,不是人給的,你夫君對我不敬在先,我禮尚往來,有何不可?你夫君說了些什么,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怎么,當時有膽說,現在沒膽認了?”
盛氏欲言又止,側頭瞅了一眼沈直。沈直心虛地耷拉下了腦袋。孫策入主吳郡以來,一直很客氣,與世家相處尤其謙卑,他因為盛憲的關系,不能出仕,眼看著沈珩、沈友相繼出仕,沈友還成了孫策的心腹,代替孫策主持了戰事指揮。既然不能出仕,索性做個名士,孫策派人來請,他就說了幾句狂話,表現一下自己的氣節,沒想到惹來了禍事,孫策直接殺上門了。這根本不在他的計劃之中,他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他以為孫策就算有怨言,也不能把他怎么樣,沒想到孫策會這么暴戾,直接將他家大門給踹了。
這時,陸康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老頭跑得氣喘吁吁,臉上全是汗。見沈直雖然狼狽,至少還活著,這才松了一口氣。他走到堂上,打量了一下盛氏,喝道:“婦道人家,又有孕在身,還不進去歇著,湊什么熱鬧。”
見陸康趕到,盛氏也松了一口氣。眼下能攔得住孫策的人大概也就是陸康了。不過一想到沈直當時出言不遜,連陸康都被他罵了,又有些羞愧。她向陸康行了大禮,再三致謝,到后室去了。
陸康來到沈直面前,瞇著眼睛。孫策不動聲色的揮揮手,馬超還刀入鞘,閃在一旁。沈直如釋重負,坐了起來,卻不敢抬頭。陸康哼了一聲,轉身來到孫策面前。
孫策直起身子,笑瞇瞇地看著陸康,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換作以前,陸康也許沒什么感覺,孫策在他面前一直如此。可是剛剛進來的時候,他已經看到殺氣騰騰的騎士,看到沈家破碎的大門,也看到沈直剛才被馬超用刀頂著脖子的模樣,相信孫策有殺沈直的準備,哪里還會把孫策當作什么良善之輩。
毫無疑問,孫策如此小題大作,絕不是僅僅是因為沈直出言孫遜,拒絕了他的辟除——孫策甚至不知道沈直說了些什么——孫策就是要借這件事向吳郡世家示威。他之前做了很多讓步,吳縣世家得寸進尺,還想獲取更多的利益,孫策不肯再讓了。沈直運氣不好,一頭撞在了孫策的刀口上。
“將軍,沈直不過是一書生,愚戇不通世務,是我舉薦失當。將軍要怪就怪我吧,不必與他一般見識。”
孫策站了起來,撣撣袖子,拿起案上的長刀,插進腰帶。“我沒什么事啊,我這人也不記仇,事情過了就過了。我聽說他是你陸家的外甥?這倒也難怪,陸家的外甥,盛憲的女婿,的確有點驕傲的資本。”
陸康的臉龐頓時一陣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