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天子抬頭看看天。烏云卷舒不定,雖然算不上晴朗,卻比之前的陰雨綿綿好多了。“太傅養病這么久,朕一直沒去探望他,難得今天天氣不錯,朕去看看他。”不等荀彧說話,天子又道:“可以蹭王家的車馬,不用宮里派人,又能省一筆開銷。”
荀彧嚇了一跳,連忙搖頭。“陛下不可,這有失天子體統。”
“高皇帝初定天下,天子不能具鈞駟,將相只能乘牛車,何嘗有體統。朕現在不過比他們略窮一些而已,有什么大礙。當此危難之際,更應該君臣同心協力,共度難關,而不是互相指責。你說對吧?”
荀彧聽得懂天子的言外之意,鼻子一酸,險些落淚。他連忙忍住,向天子躬身施了一禮。
“走吧,你陪朕去,路上正好說些事情。”
——
王允躲在床上,看著青色的屋頂出神。
許攸坐在一旁,神情有些不耐煩。屋子低矮,通風不暢,除了潮濕的霉味還有一股說不出的怪味,讓人聯想到腐朽二字。他幾次想起身告辭,出去透透氣,王允卻像死了似的,一動不動。沒得到王允的答復之前,他不能離開。
郭異是他的故友,郭異起兵也是他居中聯絡的,現在郭異被檻車征送長安,他不能有坐視不理。
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許攸抬起頭,發現進來的是王允的長子王蓋,不由得一愣。王蓋在宮里做侍中,今天又不是休沐,他怎么回來了?
王蓋看到許允,也有些意外,匆匆拱了拱手,便趕到王允榻邊。“父親,陛下來看你了。”
王允一驚,隨即坐了起來,掀被下床。“在哪里?”
“還在路上,我是趕回來報信的。”王蓋又低聲說道:“陛下坐的是我家馬車,由荀彧陪同。”
王允雪白的眉毛顫了顫,看著王蓋。王蓋微微點頭。王允坐在床邊,雙手扶著床沿,身體彎得像一張弓。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看著許攸,眼神譏諷。
“子遠,你知道天子為什么來嗎?”
許攸下意識地點點頭,想了想,又搖搖頭。王允要見的是荀彧,結果天子親自登門,坐的是王允家的車,陪同的卻是荀彧,這里面有太多的含義可以解讀。哪一種才是真相,他搞不清楚。王允和天子的關系究竟怎么樣,王允還是不是曾經的王允,他也不了解。幾年時間完全可以改變一個人,兩年前的王允生龍活虎,可不是躲在床上等死的老朽。他初到長安,對長安的情況也不熟悉,需要王允的幫助和指點,否則什么事也辦不成,只能看著郭異人頭落地。為了能救出郭異,他只能忍氣吞聲。
“還請王公指點。”
“文若的家人還在鄴城,你們要相信他,不要逼他太緊,否則別人就會趁虛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