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中門外傳來一聲輕咳。郭嘉心知肚明,卻裝作不知道,又指著旁邊許虔的名字說,這是識時務的,再指著旁邊許靖的名字說道,這個是迂腐之輩,正當在外多經歷一些苦難,要不然永遠不明是非。
中門處的陳群聽著這句飽含譏諷之意的評語,終于忍不住了,朗聲說道:“這是哪位賢達光臨寒舍?”
郭嘉慢慢轉過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搖著羽扇,來到陳群面前,咧嘴一笑。“陳長文,裝不認識我?我到許縣這么久,你裝耳聾,不肯盡地主之誼,我今天主動登門,你又裝瞎,想拒我于大門之外嗎?”
陳群哼了一聲:“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與郭祭酒雖有數面之緣,卻談不上同道,又何必相見?當然了,祭酒不是單車而來,門外想必停著百萬雄兵,我想拒祭酒門外也不能,只好敞開大門,任祭酒出入了。天下大亂,家毀人亡者數不勝數,也不多我陳家一個。”
“知道這一點,說明你還算識相。”郭嘉用羽扇指指陳群,哈哈一笑,擠開陳群,自己往里走,走了兩步又轉身看著一臉鄙視的陳群。“聽說你去過徐州,怎么又回來了?”
陳群無言以對,只好裝沒聽見。孫策入豫州,與許劭針鋒相對,貶抑豫州世家,又命龐山民為潁川太守,陳群自認為難逃一劫,就去徐州避難。后來發現豫州的情況并沒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徐州形勢卻越來越不妙,尤其是去年,徐州有大疫,大量流民涌入豫州,他也順勢而為,回到了許縣老家。
家里的宅院還在,但田產沒了,全成了屯田。經過托人交涉,龐山民親自過問此事,另撥給他們家三百多畝地,基本可以滿足溫飽。對陳家來說,孫策就是劫匪,別說孫策沒派人來請,就算請,他們也不肯屈就。搶了我家田產,我還為你效勞,這不是辱身事賊么。
現在郭嘉來了,陳群還是沒什么好臉色。他本來就看不起郭嘉。陳家以家風純正著稱,郭嘉卻是個浪蕩子,他們不是一路人。孫策將郭嘉當心腹,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如果不是天下大亂,無處可去,他根本不想做孫策的治下之民。
“行啦,你不要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我又不是來請你的。”郭嘉搖搖羽扇。“雖然與你齊名的辛佐治、杜子緒、趙伯然都投效了孫將軍,可是你不同,你是荀文若的女婿,將軍是不會用你的。況且你擅長的那些事,將軍麾下能做的人比比皆是,之前有個楊德祖就做得非常不錯,現在又來了諸葛亮。你知道楊德祖嗎?”
陳群卻感覺不到任何輕松,反而無比失落。他的臉色更難看,忍不住冷笑一聲:“我父子生性駑鈍,不堪大用,只求茍全性命于亂世,不求聞達于諸侯,更不敢有勞祭酒費心。不知祭酒登門有何貴干?”
“我來找一個人。”
“找誰?”
“荀友若。”
“你找他干什么?”
“干什么?”郭嘉嘴角微挑,笑了起來。“他是逃犯,你不知道么?不會的,你肯定是裝不知道,不知者不罪嘛。嘿嘿,許縣陳家再也沒有當仁不讓的勇氣了。陳長文,你如果死了,會有幾個人與喪?三個,還是三十個?”
“等等。”陳群面色微變,搶上一步,攔在郭嘉面前。“荀友若什么時候成了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