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也很無語。他當然不會將孫策的秘密告訴荀攸,但如何化解荀攸的心結,這是他必須解決的問題。如果讓荀攸覺得孫策不信任他們,暗中派人監視他們,誰知道他會有什么樣的反應。他想了想,又道:“公達,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們鼓動周公瑾背叛將軍,周公瑾會答應嗎?”
荀攸眉梢揚起,眼神微縮,盯著郭嘉,一聲不吭。
郭嘉接著說道:“我們再假設一下,就算周公瑾答應了,李通、文聘等人會答應吧?”
荀攸的眉心蹙得更緊,但眉梢卻慢慢的降了下來,接著眉心也舒展開了。他向后靠在車壁上,沉吟片刻。“奉孝,我明白了,將軍根本沒有必要監視我們,的確是我想多了。”
“唉,這就對了。”郭嘉笑了,輕踢荀攸的腿。“將軍做事從來都是抓大放小,即使用謀,他也更傾向于用陽謀而不是陰謀,他要建的是千秋大業,而不是一時富貴。我初到汝南,他和我有一個約定,你知道是什么嗎?”
荀攸不說話,眼神卻轉了過來。
郭嘉舉起手搖了搖。“五十年之約。”
“五十年之約?”荀攸噗嗤一聲笑了。“你們要相約白首?”
郭嘉也忍不住笑了,指指荀攸道:“原來你荀公達也會開玩笑,我以為你永遠是個冷面客呢。當然你這么說也沒錯,君臣之間與其說是父子,不如說是夫妻,君擇臣,臣亦擇君,本無太大區別。既然要相約白首,就不能斤斤計較于一時的得失。夫妻之間豈有數十年而無一語之失的?君臣相處也難免有意見相左之時,有時當論跡,有時當論心,只要不是心存惡意,沒有造成嚴重后果,大可不必心存芥蒂。如果僅僅因為周公瑾有離心的可能就派人監視,那細作營再大的規模也不敷使用,你說對吧?如今獨領一州的又不僅僅是周公瑾一人。”
荀攸哼了一聲,卻沒有再說什么。
郭嘉探身過來,拍拍荀攸的膝蓋。“公達,將軍器重你們,希望與你們共成大事,但他知道人各有志,不能強求,所以他沒有阻止尊叔文若去長安,也能理解你們有你們的堅持,愿意給你們時間,讓時間來證明誰對誰錯。就算有一天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們要別謀高就,也能好聚好散,不出惡言。許子將與將軍數有沖突,他外出遠游時,誰去送他?唯將軍一人耳。有君如此,夫復何求?”
荀攸嘆了一口氣,垂下眼皮。“奉孝,我的確有些羨慕你,也的確有些心急,亂了陣腳。”他頓了頓,又道:“佐治亦如此,他曾有與將軍交鋒的經歷,心病只怕比我更重。”
郭嘉微微一笑。“庸人自擾,說的就是你們這樣的。不是將軍小看了你們,而是你們小看了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