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言志,讀書人又志在天下,詩賦即使寫景也會抒發感情,從中可以了解一個人的志向和情操。張纮也不例外,面對這大好風景,看到湖上來往的商船、打漁歸來的漁夫,他感慨萬千,自然的從筆端流淌而出,化作詩句,清新自然而又感情充沛,令人遐想。
楊彪不喜作文,但他的品鑒能力還是有的,看了張纮的文章,他仿佛看到了張纮看到的場面,感受到了張纮面對大亂之后,繁榮重現的欣喜和感慨,還有一絲絲驕傲。
這份成功中有他一份心血。
楊彪反復讀了很久,直到每一個字詞都熟記在心。他放下文卷,起身在屋里緩緩踱步,一邊走一邊捏起拳頭,輕輕敲擊酸痛的腰眼。侍立在一旁的張鈞見狀,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先生,我為你捶捶腰吧。”
楊彪擺擺手,指指案上的文卷。“伯平,你看看這幾篇詩文。”
張鈞有點猶豫。“先生,我……不通詩賦。”
楊彪眉心微蹙,盯著張鈞看了兩眼。“沒有要你品鑒詩賦,只是讓你看看張纮的志向,對照這一個多月的見聞,談談你的想法。”
張鈞脹紅了臉,露出些許窘迫,拿起文章,站在燈下細讀。楊彪暗自嘆息。張鈞雖是張濟的孫子,但相處這么久,除了一些小聰明,他沒看出張鈞在經學上有什么成就。他原本想把張鈞帶到豫章,交給楊修,讓楊修幫他安排一個事做,現在看來,這個決定不太明智,張鈞幫不上楊修什么忙,說不定反倒連累他。
如何安排張鈞,已經成了他的一個麻煩。他的父親楊賜與張鈞的祖父張濟是同僚,志同道合,還曾經一起反對黃巾軍,他與張濟也相識,不能看著故人的子孫淪為苦役,但他也的確沒有合適的處理辦法。
由張鈞又想到楊修,由楊修又想到孫策,由孫策又想到他提拔的那些文武,楊彪忽然說不出的感慨。如果不是天下大亂,張鈞的仕途會一路平坦,超過孫策麾下絕大多數人。張家是細陽世家,有爵位在身,又有帝師之誼,再加上那么多與張濟共過事的朋友,即使張鈞是個庸才,他至少也能舉孝廉,或以質任入仕,做到縣令長沒什么問題。如果人再機靈一點,二千石也不是什么難事。可是亂世一來,這一切都沒了,反倒是太史慈、魯肅那樣的人脫穎而出,手握重兵,坐鎮一方。
這是好還是壞?
楊彪越想越多,心情又漸漸焦灼起來,長吁短嘆。張鈞在一旁看得清楚,連大氣都不敢出。
孫策到達丹陽郡界,郡丞甘琰帶著掾吏和家屬趕來迎接。
甘琰和孫策不陌生,代理了幾個月的太守事務之后,他的精氣神更好了,走路帶風,聲帶回響,中氣非常足,到了孫策面前,未語先笑,躬身而拜。
“久不見將軍,將軍更威武了。”
孫策微微一笑。“甘君辛苦了。區區郡丞,真是屈才了,我看你完全可以做個真太守。”他已經從虞翻的口中了解到了甘琰的治績,總的來說,雖然算不上出類拔萃,卻也可圈可點。他麾下武將不少,能理政的卻不多,甘琰這樣的就算是人才了。再加上與陶氏兄弟的關系,他當然不能不加以籠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