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聽,也能猜得到。”
“說來聽聽。”
“子柔兄進帳之前愁云滿面,出帳后眉藏喜色,自然是以為找到了解決之道。可是以朝廷眼前的情況來說,選擇實在有限,入蜀無疑是其中之一。且子柔兄是蜀人,天子入蜀巡幸,蜀地占了些許天子氣,說不定你們趙家還有接駕之功,自然是喜上加喜,縱使這主意不怎么樣,你也會覺得絕妙無比。”
趙溫有些掛不住,反問道:“子綱為何說這主意不怎么樣?”
張纮放慢了腳步,扭頭打量了趙溫片刻,無聲而笑。“聽說子柔兄初見孫將軍時,孫將軍曾經和你算了一筆賬?”
趙溫臉有點發燙,訕訕地點了點頭。
“子柔兄何不再算一次。你久在朝廷,如今又是司空,對朝廷的用度開支應該有一定的了解,然后再算算益州能不能供得起,又能供得起幾年?”
趙溫心里咯噔一下,喜悅淡了幾分。
“長安是西京,又是董卓所迫,天子遷都乃是順水推舟,尚屬情有可原。再遷益州,又如何解釋?既然天子偏居益州,棄中原于不顧,那中原人心里還會有朝廷嗎?天下不可無主,既然天子偏安益州,自然會有王者興起。”張纮微微一笑。“放眼天下,舍孫將軍其誰?”
“可是……”趙溫面紅耳赤,強辯道:“如今朝廷舉步維艱,退守益州,總比困居關中強上三分。”
“子柔兄所言甚是,對朝廷來說,退守益州的確是一個選擇,只要經營得當,至少可以再堅持二三十年。可是對益州來說,這卻未必是一個上佳的選擇。我怕用不了十年,益州百姓就會像關中百姓一樣爭赴荊州。子柔兄,你趙家的富貴可是建立在益州百姓的苦難之上的。”
趙溫抗聲道:“那又如何?益州是朝廷的益州,但使有利于朝廷,益州人當仁不讓。”
“子柔兄忠義,令人敬佩。”張纮笑瞇瞇地點點頭。“你放心吧,孫將軍有仁心,斷不會發生吳漢屠蜀那樣的事。只不過新朝恩澤能不能越過巫山、秦嶺,那就不能好說了。”
趙溫嚅了嚅嘴,欲言又止。他知道這件事牽涉極廣,絕不是說說這么簡單,就連提議的士孫瑞本人都說這只是無奈之舉,可見一斑。他身為蜀人,要考慮的東西更多。天子幸蜀,益州人可得一時風光,加官進爵在所難免,但風光的背后是巨大的代價,供養一個朝廷需要花多少錢,他就算迂闊,不像孫策、郭嘉那樣能將賬算得清清楚楚,也知道這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益州撐不了幾年。
如果天子在益州休養生息幾年,還有機會平定天下,再次中興,那益州人吃幾年苦能換來幾十年的榮華富貴,那也就罷了。可是如果吃苦的結果卻只是為大漢延續十余年,然后迎來戰火,即使到了新朝還要倍受壓制,這代價就太大了,沒幾個人愿意做這虧本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