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長,腳步聲響起,諸葛亮推門而入。他衣冠整齊,臉上也看不出半點疲憊,平靜地向孫策、郭嘉行禮。孫策也沒和他客套什么,讓他把反對的理由說一遍。諸葛亮點點頭,不緊不慢地說了起來。
“君侯,祭酒,目前在冀州的汝潁系人數不過十余,真正的核心人物是郭公則、荀休若,郭公則主掌機密,負責細作,荀休若掌兵,一是心腹,一是爪牙,袁譚豈能容忍他們與君侯牽聯過深?之所以這么做,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根本不會信任他們,二是他確定這兩人不會有異心。若是前者,君侯就算給再多,也不會落在他們手中,他們只不過是袁譚的一個借口罷了。若是后者,那君侯又能得到什么呢?”
孫策不置可否,示意諸葛亮接著說。
“且行軍作戰,不可勝在我,可勝在敵。太史子義入主遼西,困難重重,凌子行(凌操)、麋子叔(麋芳)戰沓縣,虎口奪食,能不能勝,在于我軍輜重是否充足,將是否明睿,士卒是否強悍,若有錢糧,自然應該先供給他們,豈有寄希望于對手不和,而將有限之錢糧用于賂敵的道理?”
孫策看看郭嘉,郭嘉嘴角微撇。“這些剛才議事時都說了,說點剛才沒說的。”
“喏。”諸葛亮向郭嘉施了一禮,接著說道:“祭酒,你覺得幽州可一鼓而下嗎?”
郭嘉啞然失笑。“這當然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又何必急在一時?此次出征幽州,遼東只取沓縣立足,太史慈只有千余人,皆是以輕馭重,以小搏大之意。勝固可喜,敗亦無傷大雅,借此機會試探幽州強弱,派遣細作,建立情報網,三五年后,對幽州掌握清晰,知其強弱、遠近、智愚、勇怯,再出大兵,自然勢如破竹,豈不比現在寄希望于汝潁系制衡冀州系為好?”
郭嘉眼神閃動,撫著頜下的胡須,沉吟起來。孫策暗自發笑。諸葛亮說的這一點戳中了郭嘉的軟肋。這次出擊幽州是郭嘉主導的,一是想和荀攸、辛毗爭鋒,二是想在幽州鋪設情報網。因為錢糧緊張,鋪設情報網又費錢費力,所以郭嘉才要借著幽州有馬這一點優勢力推,最終促成幽州戰略的實施。他自己也清楚冒險,而且有從荊州戰區嘴里奪食的嫌疑,所以他不能敗。一旦敗了,對內他會輸給荀攸、辛毗,對外他會讓汝潁系蒙受損失,青徐系、荊州系、揚州系趁勢崛起。
援助郭圖的目的是讓他牽制沮授,迫使袁譚不能從容用兵,以便劉備能夠頂住袁譚的攻擊,又無力東向。這個目標能不能實現,取決于多重因素,巧則巧矣,很難取得立竿見影的效果,萬一不順利,反而可能適得其反,落下因小失大,以私害公的罪名。
這會傷害到郭嘉最初的目標。這是郭嘉不能接受的。
“還有嗎?”郭嘉的語氣已經緩和下來。
“有,我反對追加對汝潁系的資助,是因為錢糧緊張,入不敷出。青徐受黃巾之亂,百姓流離,人口驟減,良田拋荒,不能供給大軍,有不少人避難遼東,公孫度擇其可用者而用之,故而強盛一時,就算幽州戰事一時僥幸得手也無力迅速推進,必成膠著之勢。當務之急是恢復青徐的生產,在青徐投入一錢,將來可得十錢百錢,數年之后,青徐重現繁榮,根本固而枝葉茂,百姓返鄉,公孫度無人可用,而祭酒之細作營已成,此消彼長,強攻智取,何敵不克?”
郭嘉靜靜地看著諸葛亮,嘴角微挑,眼神驚訝。“你剛才為什么沒有提這一點?”
“祭酒,我就是青徐人,這個建議有私心,沒有什么說服力。君侯、祭酒面前,我才可以放言無忌。”
郭嘉點了點頭。“這倒也是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