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纮哈哈大笑,舉起酒杯。“江東民風質樸,性情耿直,孔璋別見怪。來,喝酒。杜三娘有三絕,一是手藝好,釀的酒、做的菜,秦淮水上名列三甲,煎的魚干更是獨此一家;二是嗓子好,曲子唱得好,舞跳得好,待會兒讓她唱上幾句,舞上兩回,你就明白了;三是口才好,說話如射箭,得理不饒人。”
陳琳訕訕地笑道:“不愧是吳楚故地,頗有古風。看來江東不僅有子弟兵,女子也多有豪杰。”
“客人這話說得好,這建業號稱吳頭楚尾,兼有吳楚之氣,就算女兒家,上了陣也不弱于男兒。剛才張相說我口才好,說話如射箭,我倒是覺得我箭射得更好,就等著三將軍的羽林衛征兵,我便去應征呢。”
陳琳驚訝不已。“當真?”
“千真萬確。”張纮笑道:“去年羽林衛征兵,杜三娘應征,連過三關,最后一關十二發九中,也是符合要求的,只是名額有限,她才未被選中……”
杜三娘咯咯笑道:“那可不是我沒射中,是吳王來觀戰,我一時走神,多看了兩眼,這才射失了一箭,沒能入選優等,否則定能選中。”
陳琳既驚訝于杜三娘的潑辣,更驚訝于羽林衛的選拔要求之高。十二發八中便是軍中射手的選拔標準,一個搖船的船娘居然有這樣的射藝?更夸張的是,她有這么好的射藝,居然還沒被選中。
“羽林衛的標準這么高?”
“江東尚武之風甚濃,善射之人很多。杜三娘常年在水上討生活,難免遇到幾個紈绔,沒點武藝防身可不行。”張纮司空見慣,淡淡地說道:“你別看這些船輕巧,人嬌弱,可都帶著武器呢。要是誰喝多了亂來,扔到水里醒酒是輕的,吃點苦頭也不是不可能。一聲船哨,百步之內便有援手,須臾之間的事。”
陳琳驚駭不已。他想到了豫州兵。中原是衣冠之地,以禮儀見稱,行新政數年,已然是全民皆兵,這江南民風剽悍,自然不用多說,張纮也沒必要拿這個來嚇唬他。
“這秦淮水就在王城之下,是不是……”
“吳王很少出行,私行更是難得。”
“就算吳王出行時護衛森嚴,那普通官員呢?他們處理公務,難免會結怨吧?”
“你還別說,真有這樣的事。”張纮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又拈了一顆堅果,用手指捏破,剝去果殼,將果仁放在嘴里,慢慢嚼著。“去年就發生了一起這樣的案子,有人要建莊園,強拆了民宅,又勾結相關的官吏,不準上告,結果惹怒了那戶人家。當家的戶主從軍在外,家里只有婦人和一對兒女,結果你猜怎么著?婦人取了弩,等在路邊,將下值的官員一箭射死了,然后砍下首級,報官自首。”
“后來呢?”
“后來嘛,建業尉查明了案情,一直報到吳王面前。吳王下詔,相關的官員按律處治,殺人的婦人處死,但減免一等,發往軍中效力,將功贖罪。等等,這婦人好像在浚儀,上次陸議夜襲陳留時,她隸屬斥候營,還立了功,我在軍功簿上看到了她的名字。如果這次浚儀的戰事也有她,她也許就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