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們無能。”天子緩緩地搖搖頭。“你不亞于郭嘉,令君不亞于張纮,子初不亞于虞翻,子龍不亞于陳到,所不如者,唯朕一人。”天子輕撫傷口。“朕想見他,就是想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樣的人。不明白這其中原由,朕就算回到關中也無法找到癥結,又如何能戰勝他?”
劉曄點點頭,沉聲道:“陛下能自省,臣愧不能及。臣有三問,求教于陛下,若陛下能為臣解惑,臣當陪陛下走一遭。”
天子沉默不語。劉曄不管不顧的說道:“敢問陛下,論天下大勢,陛下與令君孰明?陛下個人榮辱,與祖宗之業孰重?數百殘破之卒,能否摧鋒折銳,直到定陶?”
天子眼神漸漸黯淡,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劉曄等了片刻,又問道:“難道溫侯、種輯與數千將士性命換來的教訓,還不如孫策的只言片語有意義,陛下非要置祖宗之業不顧,以身犯險?”他吁了一口中氣,放緩了語氣,俯身一拜。“陛下忍辱包羞,不恥下問,臣深自佩服。只是陛下身負天下之重,不可逞一時意氣,望陛下三思。”
“天下……”天子一聲嘆息,欲言又止。
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一名騎士來到天子面前,翻身下馬,單腿跪地。“陛下,董越出營了,正在追來。”
天子微怔,隨即與劉曄交換了一個眼神。劉曄一點也不意外。“陛下,董越來意不明,事不宜遲,請盡快上馬,入蘆葦蕩。”
“若董越縱火,奈何?”
“請陛下放心,臣自有退敵之計。”
劉曄不容分說,讓虎賁扶天子上馬,又趕到趙云面前,囑咐了幾句。趙云點頭,帶著幾名羽林騎去了。天子一行上馬,跟著幾個向導,匆匆進入蘆葦叢中。
“吁”董越勒住坐騎,瞇著眼睛,看向遠處的蘆葦叢,心生懊惱。緊趕慢趕,還是來遲了一步,天子已經進了蘆葦叢,眼前空蕩蕩的,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伯起,這可怎么辦?”
“不管他,放火便是。”
“放火就行?”董越將信將疑,抬頭望天。風是西北風,刮得正緊,就算是放火,火也是向東南燒。如果天子是去乘氏城,那當然難逃一動,可若是天子向東北去,這把火可燒不著他。
“放火就行。”毌丘興冷笑一聲:“董昭說過,天干物燥,天子身負炎漢火德,本不該以身赴險。劉曄自作聰明,引天子入死地,又不小心火燭,引發火災,也是天意。”
毌丘興說得義正辭嚴,董越雖然不解,卻還是依令行事。他命百余騎士各執火把,沖入蘆葦蕩,四處放火。騎士領命,紛紛策馬而去,不一會兒,蘆葦蕩中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在西北風的吹拂下,迅速蔓延。
毌丘興又命十余名騎士舉著火把,向北而去,沿著濮水南岸灘地向東。濮水至此折向東北,如果能向前數里放火,天子難逃一劫。那些騎士領命,策馬遠去,剛進蘆葦叢,最前面一人忽然翻身落馬,火把落在地上,點燃了野草和蘆葦。后面的騎士罵了一聲,翻身下馬,用腳去踩火。如果現在就燒起來,他們自己都回不了頭。他剛剛下馬,忽然發現同伴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心生警覺,正打算去取馬背上的盾牌,一只羽箭從黑暗中飛出,正中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