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縣。
劉備坐在煥然一新的舊宅內,看著曾植有桑樹,如今卻空蕩蕩的院角,一時出神。
被封為中山王,他一下子成了涿縣劉氏的驕傲,這個偏居里角的舊宅也成了中山王故居,被徹底翻新,擴大了好幾倍。如果不是母親黃氏堅持保留這個小院,也許他會找不到回家的路。
祖父、父親,甚至他一點印象也沒有的高祖父、曾祖父都被人想了起來,一一列在宗祠里,享受著四時八節的祭祀,從來沒見過面的親戚也從四面八方涌了出來,既有劉氏,也有黃氏,紛紛夸他小時候便與眾不同,一看就是做大事的豪杰。
人情冷暖,即使劉備已經年過不惑,見過不少世面,還是為這些人的無恥吃驚。
反倒是族叔劉元起沒機會看到這一切。幾年前,他就不見了,說是外出做生意,至今未歸。連他的兒子劉修都不清楚他究竟是死是活,人又在哪里。這讓劉備很不安,總擔心眼前的富貴只是過眼煙云,甚至只是一場夢,隨時可能醒來,甚至化作一場噩夢。
“大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劉備轉過頭,見簡雍站在門口,臉上剎那間露出燦爛的笑容。“憲和,你回來了?這可太好了,我等你好久了。”說著起身迎了上去,伸手去握簡雍的手臂。
簡雍向后退了一步,躬身施禮。“大吳幽州督客曹掾雍,拜見中山王。”
劉備笑容僵在臉上,眼中閃過一絲殺氣,隨即又笑了。他搓著手,嘿嘿笑道:“憲和,你這又是何苦呢,我可沒得罪你啊。”
“豈敢。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簡雍也緩了語氣,笑道:“大王,還是先說公事,再敘舊情吧。”
“有什么公事可說?”劉備轉身,環顧四周,一聲輕嘆。“你看,那株桑樹連根都被刨了,吳王心思深遠,非我能及,如今實力懸殊,不吝天壤之別,勝負判然。”
簡雍沉默不語。他不清楚劉備這句話是什么意思。認輸?這可不是劉備的性格。他從幼年就與劉備一起廝混,幽州游俠兒中,劉備出了名的堅忍,從不輕言放棄。如今貴為中山王,坐擁半個幽州,冀州兩郡,又怎么可能不戰而降。就算投降,也要講一講條件,不可能什么也不說就俯首稱臣了。
“聽說中山王后有孕,臨盆在即,大王有后,可喜可賀。”
劉備眼珠轉了轉,隨即眉毛一揚,笑了。“憲和,你也知道了?那你肯定還記得王后。西毛的毛嬙,你還有印象嗎?”
“自然記得。大王宿愿得償,我也為大王高興。”
“哈!”劉備大笑一聲,有些自嘲。“宿愿之所以誘人,就在于難以實現,真的實現了也就那么回事。好了,不說這些。憲和,你為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