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點點頭,神情難得的凝重。“諸將爭功,益州成了諸將競逐之地,臣擔心會失控。黃忠迫于形勢,向巴西大族讓步,若諸將效仿,奈何?”
孫策眉心越皺越緊。
“退一步說,黃忠功過相抵,但他先取益州,周公瑾苦戰數年,卻勞而無功,其麾下將士豈能甘心?若為分一杯羹,不顧傷亡,強行突進,陛下將何以處之?當年吳漢、劉尚攻蜀,對手不過是公孫述,一時求勝心切,尚且險些受挫。如今我軍面對的是曹操,萬一有什么閃失,后果不堪設想。”
孫策心中微凜,后背發涼。如果真出現郭嘉所說的情況,那損失就不是幾億十幾億的事,甚至不是兩三百億的事,他可能遭受創業以來的最大挫折。
果然最大的威脅不是敵人,而是自己。
孫策端起茶杯,淺淺的呷了一口果茶,整理了一下思路。“奉孝,如何應對?”
“若以戰場而言,最好的辦法是黃忠部主力退回西城,留一部于宕渠,釘住曹操的主力,緩緩圖之。”
孫策不置可否。“其次呢?”
“黃忠留駐宕渠,牽制曹操主力。魯肅、馬騰、閻行進兵南鄭,逼降曹昂,全取漢中。若能因此逼曹操稱臣,全取益州,也算以小搏大。”
“若曹昂退守劍門呢?”
郭嘉眉頭緊鎖,沉默良久。“陛下親征,數路并進,畢其功于一役。”
孫策反復權衡,想不出比郭嘉更好的解決之道,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奉孝,你說這是不是陳宮當初設計時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有可能。”郭嘉端起茶杯,也嘆了一口氣。“陛下,我們這些年太順利了。攻必克,戰必勝,心浮氣躁,已經對戰場和對手失去了應有的敬畏。我們不是敗給陳宮,我們是敗給了自己。這就像陽亢之癥,看似年輕氣盛,實則病態已萌而不自知。”
孫策眼皮微挑,看看郭嘉。“你這話,倒是和楊德祖不謀而合,只是說得有些遲。”
“這不是我說的。”郭嘉苦笑道:“是沮公與所言。”
孫策本想問為什么沮授既有此言,為什么不直接說,轉念一想,其實沮授之前就隱晦的提醒過,只是他沒有察覺到而已。沮授雖然是軍師處祭酒,畢竟是降臣,在軍師處的威信卻不足,貿然提出這樣的意見,不僅得不到支持,倒可能適得其反。
“這么說,你的建議是下詔命黃忠撤兵?”
“僅從戰事而言,的確如此。”
“那從別的考慮呢?”
郭嘉嘴角微挑。“臣建議陛下親征。”
孫策眼中寒芒乍現,直勾勾地盯著郭嘉。郭嘉雖然有心理準備,卻還是有些不安。片刻之后,孫策收回目光,垂下眼皮,恢復了往常的平淡從容,只是臉頰繃得有些緊,語氣也多了幾分冷冽。
“這么說,還有其他的人想做文章?”
郭嘉點了點頭。“樹雖欲靜,奈何陰風不止。”